第58章 非意外
唐家和郑家联姻,自己要被冲喜进郑家门,这话她只告诉了齐暮云,而她是绝无可能会告知孙仲铃,眼下她居然会知晓这个消息,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你从何处得知此消息的?”唐婉冷不防地问着。
孙仲玲倒也没有慌张起来,她拂动袖子坐下,不苟言笑回道:“我想你是忘了我阿爹可还在临安,此事即便你未曾与他人说起,可也却瞒不了我,看来你也还没有告诉士程哥哥。”
她说着为唐婉倒了一小杯酒,也为自己面前的酒杯斟上,“我今日确实是诚心请你来,我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但至少不会成为死敌,你说呢?”
那酒极其香醇,刚倒出就飘散着一股迷人的酒香,即便不会饮酒之人闻其味道也会忍不住想要喝上一杯。孙仲玲说此酒是用各种花蕊浸泡酿造出来,混合着糯米的香甜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她见唐婉迟迟不肯喝,便自嘲道:“怎么,是怕我在其中下毒?”说着便端着酒杯自顾自饮下面前的酒。
尽管对坐之人看着诚恳至极,可唐婉总是隐隐觉得此事总有蹊跷,环顾四周都未曾见到其他两人,便问及齐暮云在何处。
“她和建安王还在路上,齐小姐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建安王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
门外的侍女说着大学士在临安给她捎带来一些物饰,孙仲玲起身拍着唐婉的肩头,“恐要失礼几刻钟,你在此等候他们两人,我去去便来。”
唐婉用手煽动着面前的酒香气细细嗅着,除了异香确实并无其他不同,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在屋中等了一炷香时辰还不见他们两人前来便起身出门寻人,但刚起身就发觉眼花缭乱,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面前所有东西都摇摇晃晃,可她并未动筷也未曾喝酒,胸口还愈加发闷,不过自己却不曾慌张,算着时辰他们二人应道是快到了,唐婉勉强撑着身子去到庭院透透风。
她踉踉跄跄踏出房门,周边连一个侍女随从都不曾见到,在前方空旷铺满白色尘埃的院中确实有一人迎着风雪而来,但唐婉的眼睛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此人是谁。她揉着眼睛看过去,可雪地本就湿滑,加之此刻她身子飘忽忽的,一个脚步没站住直接将迎面走来之人推到在地。
轰然一声,那人直接倒在雪地中,唐婉压在他身上,听声响应道是伤得不轻。
“你是想欲擒故纵还是本就打算想伤本王?”
唐婉听到此声便立马起身道歉,手上突然有温热的东西沾附着,她低头一看手掌中一片殷红,刚想问是段允灏伤到了何处,便又瞧见有血滴落在手上,一滴两滴,血越来越密集,下降速度也越来越快,从点滴成线,直接从她指缝中慢慢渗透落入雪地中。
她颤抖着双手捏住鼻子,可血还是止不住往下流着,段允灏不由分说直接背起她往门口走去寻大夫,唐婉挣脱着,血滴落在段允灏的肩头上,“放我下来。”
“你若不想死就别乱动。”
在庭院一侧的弧形围墙下站立两人,看着段允灏背着唐婉离去的背影,孙仲铃冷笑一声,“这便就是你所认作的好姐妹,你难道不知道她的手段吗?起先抢走我的士程哥哥,眼下还要抢走你的王爷,以后认友可要擦亮眼睛。”
齐暮云手狠狠扣在墙壁上,一字一顿道:“唐婉,我把你当做亲姐妹般对待,你居然在背后这么对我!”
“她会的狐媚之术可不只这些,”孙仲玲在一旁安抚道:“你我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她这般柔弱的样子给骗了。”
她拉起齐暮云被摩擦着有些破皮的手,“晓月,我知道你起先对我有偏见,可你也瞧见了唐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吗?”
齐暮云尽管一早便知自己很难让段允灏动心,自己性子平日里确实大大咧咧,可她看到此番场景还是不由会难过,自己做了千百件事可能还抵不上唐婉不曾说过的一句话来得重要。
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当然明白唐婉和赵士程两人的情义,可此刻却又牵扯了不该搅合在此中之人进去,一面是她的闺中密友,一面是她心仪之人,眼下她心乱如麻没了思绪,无神的拖着脚步踏出了大门往他们行走方向望了一眼后便哭着跑了回去。
大雪还在肆意下着,街边只有一两家商铺半掩着门,大夫诊脉后为唐婉止住了不断往下流的鼻血,引起此类缘由恐是天气干燥上火,又或是某种刺激性的气味引发的病症,让她平日养心休养即可,并无大碍。
唐婉用手捻着手中快要被雪凝结陈冰块的血迹,想必有人该看到的也便看到了吧。
“你都不打算谢过本王吗?”段允灏看着疾步走在前端的一身男子扮相的女子问道。
“王爷,”唐婉紧握着双手回转身有些气愤道:“以往我便就同你说过,你若不喜晓月大可明确告诉她,无须再去伤她的心,你拉着我来垫背不觉得卑鄙了些吗?我已有士程哥哥,我的事也不用你来掺和。”
“唐婉,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这么训斥本王。”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路过,白雪茫茫一片,两人的声音混合着风声显得空灵虚无,可又真真切切能听到此话来。
“王爷,我话已至此,此话若是激怒了你,要打要杀随你,只是不要将气撒在晓月身上。”她说完掉头就朝齐府跑去,完全不等身后之人作何反应,此话并不是愤怒冲昏了脑子胡诌出来的,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敢和不怒自威的建安王叫板。
段允灏站在雪花飞扬的街道上,他手背和衣裳也沾染血迹,双手在寒风中慢慢紧握,在他身后撑伞走来一人。
“王爷,我一早便同你说过,这女子看似弱,可性子拧着呢,你非要撞上她的刃口处……”
段允灏回身一手紧紧掐着孙仲铃的脖子,她手上的伞瞬间落地,她额头上青筋暴起可也没挣扎,段允灏手指慢慢松开,几条红印子便烙在她纤细的脖子处。
“本王是答应要和你合作,可你若再自作主张伤她,本王想你应该知道后果。”
孙仲铃摸着脖子咳嗽几声大笑起来,目送着段允灏渐行渐远的背影弓腰捡起地上的油伞,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也要让她知道后果。”
恨一个人要比原谅一个人要容易,殊不知在恨一个人时也是在恨自己。孙仲铃已然是死过一回的人,她此刻并不害怕死,或是更加期许能有一天悄然隐匿世间,可她却不甘心,许多事都是由不甘心而牵引出来,恨也便是其附属产物罢了。
迎唐婉入齐府的是齐公子,他道晓月是哭着跑回来的,回家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出门,任凭怎么敲门都不应答,只是一直哭着,他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以往哪怕被爹娘责罚也还是嬉皮笑脸应付过去,便问及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唐小姐,你何处受伤了?”他瞧见一脸愁云之人的衣襟处有血迹便担忧问道。
“我无事,麻烦齐公子带我去见晓月,我有话要同她讲。”
可二人一直在齐暮云门前喊叫拍门都不应答,唐婉往后退了几步捏起拳头咬牙朝房门撞去,哪知这时齐暮云过来开门,她收不住脚便直直朝她撞去,两人纷纷倒在地上,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唐婉火烧眉毛的样子。
齐暮云起身过去扶起她,看到她手掌边缘被磨破了皮,掌心和衣襟处还有血迹,便止不住落泪扑着她抱住,啜泣起来:“婉儿,我知道是我小肚鸡肠,我明知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我看到他如此紧张你,我还是很难过生气……”
齐公子松了一口气悄然离开,他这个妹妹家中人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没想到唐婉却能治住她的毛躁的性子来,不过还把唐婉给带歪了。
可等他前脚一走,齐暮云立马就换了张脸,嬉笑着用袖子抹着脸颊上的泪痕,还从袖子里掉落一块生姜出来。
“婉儿,你若再不来,我眼睛都快被它熏瞎了。”她赶紧去一旁的洗脸架上洗手擦脸,这股味道可真是不太好闻。
唐婉手中拿着那块姜打趣道:“看到你心仪之人和我如此相近,还要靠一块生姜来催泪,看看来应道是不会怪罪于我,不然我还真不会哄你这位吃飞醋的大小姐。”
“你就少拿我搭茬了,任我怪罪谁也不会怪罪你呀,”齐暮云在一旁坐着叹气,拉着她坐下用手绢擦着她掌心的血迹,又仔细瞧着她的鼻子,她懊恼地挠着头,“不过怕是义兄要怪我了。”
“那是自然,我之前还让你好好照看婉儿,如今你却伤她,我自然要怪你。”赵士程急匆匆应声而来,他本是此番前来和齐大人说着冬猎一事,可齐大人和唐闳一便前去察看灾民情况,便和齐公子闲谈了几句,从他口中得知唐婉在府上便着急忙慌赶来。
他看到唐婉衣襟上的血时,慌张问道她哪里受了伤,还将齐暮云给挤到一边站着,“我带你去寻大夫……”
“士程哥哥,我无碍,只是流了点鼻血,刚瞧完大夫回来。”唐婉拉着他的衣襟软糯道。
赵士程看向她磨破皮的手掌,“婉儿,你答应过我日后事事要同我先商量,有事我担着,你只管在我身后便是,你有我,无须一人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