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开端
懒病是最难治的病症之一，汴梁一位郎中就患了这个病，他除了给老娘问安之外一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被窝中浑浑噩噩。郎中叫叶寒，原本住在汴梁城外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庄，因为金人的缘故他被人接入了城中，虽住在一个不小的宅院，可家里还是只有两个人，一个他一个他的老娘。
老夫人早些年身体不好，叶寒于是去学了医术，他不给旁人看病只为照料好自己的老娘，至于钱银他从来都不缺，所以从小到大也没有遭到太大的难堪，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大有来头的一家，否则怎么死了撑家的男人还能过得如此逍遥。
村里自然也传出不少风言风语，不过当着他们娘俩的面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些年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清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宅外，两个冷峻的黑衫人进来请娘俩登车，起初叶寒是不答应的，但其中一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立马答应下来，并亲自搀扶娘亲登车。
车架缓缓驶向刑部大牢，娘俩见到了被收押的前太师蔡京，两人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恨意，同时也有些许的畅快。
“你们是什么人？”蔡京虽在牢中却并未如旁人一般如丧考妣，四起起落的宦途早令他养成坚韧的神经，不到最后一刻，谁敢妄论胜负。
叶寒迈前一步：“你好好看看，应该会想起来的。”
蔡京盯着看了许久，脸色终于变了变：“你们是叶维新的遗孀！”
“看来你还记得，也对，你这辈子的确害过很多人，但状元恐怕只有家父一人。”
叶寒说完闭口不言，搀着娘亲好好看着盘坐牢中的蔡京，许久后母子俩冲着一个方向大礼一拜而后转身就走，蔡京突然开口喊道：“你们没有话说？”
母子俩脚步不停，扔下一句话：“与仇人有什么好说，看到你现在的下场已经知足。”
蔡京还要再说，可惜那对母子已经远去，他淡然一笑：“胜负未分一切言之过早，所以说你们跟叶维新一样，永远不懂官场的规则……”
城外的金兵退走了，这一次可谓满载而归，近两万匹战马，五百万岁币，赔偿金人战死英烈黄金一万两，白银三百万，另有酒水十车用以驱寒，此外还有女子、棉衣无数。
最紧要的还是割让中山、河间以及太原，三者皆是赵国重要屏障，尤其太原，至今还拦着完颜宗翰的步伐，那里没有汴梁如此多的援军，更无柴安这样的人相助，可依旧牢牢扎根在那里，成为孤独又决然的英雄城。
“山河残破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毁长城，自灭英雄呐。”恢复正常的柴安已经回到梁山，合上了毛秀才刚刚送来的情报。
毛秀才站在一旁并未接话，只是低声道：“先生，王教头在外面，看样子是有事。”
柴安皱眉，他跟王进的交情何时还需扭扭捏捏，看来有棘手的事情，抬头道：“请他进来。”
王进走了进来，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顾垂头搓手。
柴安一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一乐：“进哥，咱们兄弟就别藏着掖着了。”
王进抬起头想了想，又好好措辞了许久才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太原被朝堂出卖了你知道吧？”
柴安点头，静等下文，王进挠着头道：“朝廷派了人去宣旨，但被城里的守军拒绝了你知道吗？”
这还真不知道，柴安身子坐得更直，眉头稍稍蹙起：“进哥，直说了吧。”
王进一咬牙：“那我就直言了，太原目前的守御落在两个人身上，一个叫张孝纯，情报里讯息很多，而另一个副都总管叫王禀，此人乃进之族兄，自朝廷出卖他们后，他便写了信过来，希望我们能想办法救满城百姓性命。”
说完他郑重抱拳：“望之，王进从不求人，但这一次求你出手救下族兄。”
柴安没有许诺，只是要来了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扣在桌上，手指轻敲桌沿，陷入沉思之中。
王进跟毛秀才都知道这是他思考的习惯，不敢有分毫打扰，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生怕搅扰了正在思索的柴安。
“要救王禀自然很简单，就是多救几个也不难，可进哥啊，信的内容你看了，王总管想要我们救的并不是他而是满城百姓啊，这其中的难度不必我多说你也清楚，因为要想实现只有一法那就是正面打败女真人。”
王进岂会不知道，但总怀揣一分希望，但听到柴安也没了办法只能接受现实，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柴安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王进一眼道：“走。”
“去哪？”
“把参谋院的所有人都找来，想计策。”
不一会，参谋院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就连这些时日忙着练兵的将领也陆续就坐，柴安环视一眼道：“事态紧急就不啰嗦了，诸位先看一下面前的资料。”
整齐翻页的声响，所有人都在看着上面的讯息后沉默，最后柴安开了口：“事情做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还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无人说话，柴安也不逼迫，半个时辰后王进有些着急了，就在他要说话之时苏策突然开口：“此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救不了他们，原因不需要说太细，只说两点，第一，正面打，我们梁山的人死光也打不退女真人，第二，即便侥幸救出了，没有城池的防御，多少人也不够金人铁蹄的追杀。”
“是啊，看似两个原因，实则还是一个，我们在旷野上打不过女真狗。”朱武也轻叹一声，汴梁守卫战时他是随军军师，对金人的战斗力最是清楚，此刻忍不住叹息。
其他将领虽然不忿，可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王进失魂落魄，也明白为何一个原因苏策要分成两个说出，就是为了让他全面的理解这个问题。
首先是打不过，其次是逃不掉，所以救援太原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随着讨论他明白更多不可能的因素，朝廷的舍弃注定得不到官军支援，甚至还会遭到阻碍，毕竟二十万官军正护送金人离开，他、妈、的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天子，打赢了要和谈，赔偿了还要负责运输，虽然美其名是看着金人，实则谁都明白深层次的不要脸，他就是怕柴安这样的疯子突然跳出来惹怒金人，导致自己又担惊受怕。
最主要即便发动舆论也只能汇聚一些绿林好汉，而且一旦有朝廷的干预，真正能汇合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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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死局。”苏策做了一个总结，随即起身就要走。
柴安从做完开场白就一直沉默，此刻忽然抬手止住了苏策，淡淡道：“世上没有破不了的局，左军师，你是有办法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苏策，而苏策看着柴安紧锁眉头但最终还是坐了回去，他直勾勾的瞧着柴安：“你同样有主意，但你应该清楚，一旦我们直了招，以后就会留人话柄，不说其他，就是赵国朝廷也会大做文章，何苦惹一身骚。”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他们听出来了，柴安跟苏策有应对的办法，只是对梁山来说并不是好事，朱武思索了一下，盯着苏策的眼睛，深邃冷静，他忽然心头一寒也想透了其中的关节，当下起身招呼众人离开，连带着王进都被他拽出。
如此一来房里只剩下柴安跟苏策，他们面前放着茶水，已经凉透，不过还是端起来饮了一口。
“一旦插手，后果你要想清楚，我们的处境本就艰难，落人口实的话将寸步难行。”
“这些我是知道的，但进哥从未对我开过口，这一次不能拒绝。”
“所以很好办啊，救出王禀就够了，虽会折损一些人手，但在可承受范围内，虽然也要留下话柄，但同样在可承受范围内。”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从信中可知，王禀并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关心的是满城百姓的命。”
“你不会真打算那么做吧？”苏策凝重摇头：“到时候全天下的骂名可都要落在我们身上。”
“或许不至于那么糟糕。”柴安冷静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