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过堂
朝阳自浔阳江尽头跃出水面，粼粼的波光唤醒了整座城。今日的提堂惊动了全城百姓，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从府衙的门外往后十条街都站满了人，没见到柴安的家眷，可涌动的人潮也差点挤爆了衙役的守卫线。
“怎么会这么多人？”蔡得章刚升堂便被吓了一跳，急忙派人出去打探，很快回禀是听到消息的百姓自发赶来看戏。
“赶走赶走。”蔡得章挥手吩咐，可堂上的衙役皆是一脸苦色，这怎么赶啊，人挤人都要涌进公堂了，万一触了众怒引发成冲击，谁能担待得起。
正待知州发火之时，王定出班道：“府尹大人，百姓观公堂审讯合乎法度，何况这堂上公正廉明四个字的牌匾并不是摆设，正是要给天下百姓看的，今日若行驱赶之事，不说言官弹劾，就是太师的贤名也会有影响。”
蔡得章脸色阴沉下来却不再严令，王定接着道：“今日铁证如山，过堂无非是走走过场然后定罪，不正可让我江州百姓看清府衙的公正能干，这件事关注者众多，明面上看是关系重大，但实则对府尹的贤名更加有力，说不得今日过后中秋戏文里青天之名就坐实了。”
面色舒缓起来，蔡得章冲王定含笑点头，然后一拍惊堂木：“来呀，带人犯！”
“带人犯……”
衙役的喊声一波波传递下去，坐在师爷位上执笔书记的李廷盯着王定轻皱眉头，这番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不管怎样，今日铁证如山，柴安休想脱得了身。
不一会，柴安双手被锁着走了过来，他在堂上站定，挺直腰杆不拜不跪。
“大胆，堂下犯人还不跪下！”李廷大声呵斥。
柴安目光扫了过去，看似嚣张跋扈的李廷顿时息了声，骨子里他还是惧怕柴安，想到挂在家门前的人头以及在自己眼前死掉的皇城司高手，他身体控制不住得颤抖。
蔡得章一拍惊堂木，冷声叱责：“柴安，你无功名在身，上堂竟敢不跪？”
柴安举起锁起的双手：“府尹大人，敢问柴安犯了何罪，所定何罪？”
“今日过堂便是为了定罪？”
“哈哈……”柴安忽然大笑起来，将锁住的手腕举过头顶，在堂上走动，最后对着外面的百姓扬声道：“既然还未定罪，为何要用锁链锁住，堂上大人都是知晓律法的，不知合乎法度不？”
“本府这里已有证据，你为杀人恶凶，自然要锁住严防逃遁，至于提前锁住，是因为只欠缺这场过堂而已。”
“哦？”柴安冲着蔡得章抱拳：“既然大人如此笃定那便开始吧。”
“休要岔开话题，开堂之前你必须跪下。”蔡得章冷着脸：“来呀，给我按倒。”
衙役提着法板应声上前，对着柴安的腿弯就要打落，忽然柴安的声音响彻公堂：“还有王法吗？”
突然的声音令公堂落针可闻，柴安侃侃而言：“未判先定罪，这是哪里的法度，柴安虽为升斗小民，可也熟读大赵律法，从未有过这等草菅人命之举，若为士绅、言官、名望长者诉诸朝堂，恐怕并不好看吧。”
蔡得章冷汗一下流了下来，这才想起柴安身后还有王公与李纲，当初为了王进的事都能动用关系，真闹得难看起来，即便有父亲蔡京顶着也绝不会好过。
“哼，如此你便是认定清白了，也罢，待你无话可说俯首认罪再言其他，来呀，上证据。”
“呈物证。”
衙役捧着木托上来，上面有血剑、丝巾。
“这都是一并从王璋埋尸的地方挖出来的，这条丝巾你应该不陌生吧？”
柴安脸色一变：“前几日我的丝巾丢了，如何会在大人这里？”
“明知故问，你杀了王璋，却因忘记处理，故而在埋尸地掘出，这便是你杀人的物证，如何抵赖？”
柴安走到近前看了看，又瞧了瞧血剑，问道：“也就是说丝巾与血剑一个是我杀人的凶器一个是我出现的证据？”
“正是。”
柴安明显松了一口气，对堂内的众人以及百姓拱手道：“一直以来柴某都相信清白，缘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此刻见了所谓的物证反而更证明了我的清白。”
“柴安，这足以定你的罪了，你还说能证清白，是不是在牢房中待傻了？”李廷放下手中笔讥讽。
柴安看也未看他，小心取过血剑，不曾碰触到剑柄，扬起手掌说道：“诸位，如果这是我杀人的凶器，上面是否会有我的指纹？”
“自然。”
“那好，我来给诸位辨上一辨。”
他让人取来面粉，在剑柄及剑身上洒满，而后用力一吹，呈现出几组完整的指纹，随后他以印泥在白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将纸张与剑柄放在一起置于公案之上。
“可以比较一下了？”
“这有什么意义？”蔡得章皱眉。
柴安扬起手掌张开五指，道：“人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世上不会有相同的指纹，而方才我已将自己的指纹与剑柄上的指纹对比，结果显而易见，所谓的证据与我无关！”
“荒谬！”
“这一点安早就料到，既然大人不信，不妨做个测试，今儿来公堂的人众多，我们取百人指纹比对，自会知晓我的话是对是错。”
“不错，测试一下便知真假。”府外的百姓全都起哄，对这个测试兴致高昂。
“这？”蔡得章感到为难，可外面群情激奋，尝到了百姓力量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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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下只好同意，诸多的百姓排着队进来采集指纹，柴安又拱手道：“为了公平起见，堂上的衙役以及那边皇城司的上官也一并留下指纹吧，免得到时说我的实验并不准确。”
蔡得章看向李廷，李廷对这种实验并无多少了解，甚至连指纹的唯一性都抱有怀疑，想了半晌点点头。
堂上的衙役以及皇城司几个来此坐镇的人都上前留下了指纹，柴安眼底有一抹隐晦的光闪过，当得所有人都留下了指纹，柴安选了几个人上前仔细观察。
有衙役、百姓、官员、李廷还有王定，在细心的查探及交流之后，李廷的脸色极为难看，王定也有些复杂，做捕头这么多年，让按手印画押的犯人也数不胜数，可哪里想过还有这等妙处。
“大人，既然事情见了分晓，那这物证是不是就不能成为定罪的基础了？”
蔡得章脸色铁青，刚要让人拿下去李廷忽然阴阴一笑：“慢，柴安，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这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又下过许多场雨，你的指纹不见了并不算出奇，所以它依旧是一个强而有力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