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be走向之故人之姿
第79章be走向之故人之姿
又是一年秋闱,年老的皇帝隔着厚厚的珠帘擡起了头,打量着年轻的士子们。
他浑浊的目光依次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不疾不徐,也并没有一丝情绪。
直至榜首出列,一位青衫少年昂首来至了他的身前,恍如隔世的瘦金眼,甚至连眉间也有一血红朱砂痣。
“徐州学子徐天赐叩见陛下!”
少年话音未落,便有珠帘声如滚落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
是年老的荣明睿迎了出来,他望着少年,如同望见了许多年前的那个人。
“清清?是你吗?清清?你终于回来……回来看我了吗?”
少年有些不解,而皇帝的眸光又是那样炽热,他只得俯身叩地,再次朗声道:
“学生徐天赐,叩问陛下圣安!”
“天赐?是个好名字……”,皇帝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又扶着龙椅坐了下去,这才道:
“你如今多少岁了?”
徐天赐又擡起了头,青涩的眉眼间俱是少年人的鲜活与生动。
“回陛下,学生今年已经二十有三!”
二十有三?原来已经二十三载了,他的清清已经离开他整整二十三载了呀?
皇帝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他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又挥手让他走得更近了些。
可那张相似的面庞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荣明睿竟有些不敢直视,喉间抖动了许多次,这才勉强将所有情绪都压抑了下去。
他双眼噙泪,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颤着手抚上了少年的头。
“你……你听说过我朝最年轻的解元吗?”
被天子这样轻抚着,徐天赐本还有些忐忑,但一听皇帝问得是这个,眼睛都亮了,雀跃道:
“陛下说的是扶光先生吗?自然听说过!学生还誊抄过先生留下的文集呢!只可惜孤本残页,难以窥见先生全貌!”
荣明睿含泪笑了笑,又轻轻抹了把眼泪,这才喃喃道:
“那你会不会想他呢?他一定很爱你,所以将你护得这样好,没让你沾到一点风雪。”
“陛下?”
徐天赐并没有懂皇帝的意思,扶光于他,是惊艳岁月的传闻,更是求学路上的楷模。
可除了这些,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先生还有哪些渊源与交集。
荣明睿见他眸中的茫然不似作假,心头生出了巨大的惋惜与痛苦,又出言询问道:
“你父母可还健在?是哪里的人士?”
徐天赐闻言忙要跪下,又被皇帝一把拽住了,这才道:
“学生祖籍徐州人士,父母均在,父亲早年登科,如今在家中开馆授学,母亲从医,世代药林,最……”
“家中只有父母亲,再无……再无旁人了吗?”
徐天赐不解其意,只默然地摇了摇头,皇帝也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叹了口气,似乎又没有。
荣明睿实在喜欢眼前的少年,把他来回看了几遍后,才想起来这是殿试,又笑道:
“你说你仰慕扶光先生日久,那你最喜欢他的哪篇诗作呢?”
徐天赐眸光闪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禀陛下,是《谪鹿》篇!鹿者,王权之所在也。古人云,天子失其鹿,诸侯共逐之。以天子谓之谪鹿,难免小家子气,可若放鹿旷野,天下共逐之!”
话到此处,少年意气更盛,索性擡眼望向了诸位大臣,朗声道:
“‘不恨东逝水,未怜盛世空,今逢是,古人应恨不见我,云飞风起自辈出,敢换日月!’,如此,方为《谪鹿》之胸怀!”
一语罢,四堂俱寂。
那人在二十五年前留下的诗篇,原来是这个意思。
荣明睿望着少年,眸中的惊诧之意不以言表,他爱楚清怆不假,可他的确从来没有读懂过楚清怆。
楚清怆最喜欢这首诗,荣庸也是,到了如今,他们的孩子居然还是。
从头到尾,不懂这首诗的人,原来只有他一人。
皇帝的眸光逐渐深沉了下去,可望着那张脸,终究无法不喜欢,他叹了口气,这才道:
“扶光……走得太早啦!朕很想他!他当年……并没有能成为云国最年轻的状元,可是你能,对不对?”
这话是什么意思,自不必再说,徐天赐本就是会元,对答往来也是自如,众人便都对着他恭贺起来。
望着众人的亲热,徐天赐少年心性,还有些赧然,又笑眯眯地冲着众人回礼,瞧着倒是十分讨喜。
皇帝也笑弯了眉眼,又亲赐下令牌和一应珍宝,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慈爱地笑道:
“日后卿定要时常进宫问安啊!瞧着你,朕心头欢喜。”
徐天赐自是跪下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