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人间不如地狱
谁也料想不到，真相竟然是如此荒谬而可笑。这并不是一场精密的谋杀，而是一群丧心病狂之人导演的闹剧。
当揭开最后的幕布，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可怕残忍的笑话。
“侯经理说过，当天黎宝珠接到过一个电话，心情有些不好。”韩虞拿出贴身带着的小本子，翻到案件一开始的问询记录，说道，“这个电话，就是戚小姐打的吧？”
戚丽玫颓然的点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掩饰，周尔雅已看穿了一切，而她，其实是感谢他的智慧——如果被误认为是凶手，她那天出现在凶杀现场，是怎么都很难洗清自己的嫌疑。
所以相比杀人的嫌疑，她承认了自己伪装凶杀现场的事实。
“而且，那间化妆间，本来是你的。”韩虞翻着调查结果，“你应该是打电话给黎宝珠想谈判，却被她拒绝，两个人谈崩了，心情都不好，然后你越想越怒，决定来百乐门找她，你身边的仆人都证明了那天你出门了，我们也找到了司机证明你在百乐门后门附近下车。”
漂亮的女人总是令人印象深刻，即使那天她乔装了一下，带着纱帽，挡了挡脸，可是去百乐门的路上，还是有人会多看几眼。
事实上也正因为死去的是上流社会交际花黎宝珠，这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将社会名流都搅了进来，否则的话，恐怕也一样是无声无息。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百乐门现在还和当年一样，中午人很少，她避开了门卫，偷偷溜进去，却发现已经死在地上的黎宝珠。
再处理完妻子的那些破事之后，赫昌发也许严厉定下家规，不许戚丽玫再和百乐门接触，谁知道后来黎宝珠找上门，而戚丽玫也不敢将这事告诉他，只想着破财消灾，把这事给压下去。
最+近+章节+在6=9=书=吧阅读！
纪美云耸了耸肩，笑了起来：“从小我就知道，我这样的出身，必须得赌一赌运气才行。不止是黎宝珠，不管谁挡了我的道，我都要除掉她，只可惜赌输了。”
“到底是不是戚丽玫杀了六娘子？只有她会有这样的动机。毕竟六娘子和他们都有短暂的接触，那天只问了黎宝珠的事，如果问戚丽玫和上官秋儿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一些隐情，戚丽玫应该会想到我们查相关人等，害怕暴露了她当年的罪行，我们越查越多，所以动了手……”
周尔雅温柔的看着还带着一腔热血少爷情怀的韩虞，摇了摇头：“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为这个世界多做点事，而我……”
就算他父亲是督军，是上海滩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角色，这也不代表他，可以一手抹去这世上的污浊。
——她已经判了环首死刑，不日就要执行。但她似乎不怎么害怕。
然后她还想找到人偶，可惜并没有找到，只能匆匆离开化妆间，重新反锁住门，小心翼翼的避开人，逃命般回到家中，所以这几日精神真的不太好，总觉得生病了。
但这样是最好的，她不是戚丽玫，他也不是赫昌发，他们之间云泥之别，殷秀秀哪敢打破这样的相处。
“至于戚丽玫，根本没出什么事，听说他老公把她保下来了，在报纸上关于她的事都被压下来了，好像她根本就没和黎宝珠接触一样，不过听说她得了神经衰弱，整天头疼，卧床不起，也许还算是报应。”
这帮子的人污浊龌龊，实在是没眼看下去。
“宝珠死了，美云被捕了，若是我也走了，金老板真的会撑不下去。”殷秀秀现在是唯一的台柱，在下一代新人崛起之前，她都不能走。
“如果我没有猜错，是她老公帮他出的手。”周尔雅很淡然平静，仿佛不是在说人命，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黎宝珠死之前的一天，戚丽玫又收到了黎宝珠的勒索，可她实在拿不出什么积蓄了，第二天给她打电话，想和她好好聊聊，可黎宝珠贪得无厌，根本不管她的处境，反而让开她口问丈夫要……
水落石出，并不美丽。
但钟庆、金老板和戚丽玫，似乎并没受到太大的惩罚。
“我和当年的案件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只是不想打破现在生活的宁静，所以才对黎宝珠妥协，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戚丽玫捂着脸，生怕自己被牵扯到之前的案件里，把自己塑造成被黎宝珠这个贪得无厌的人逼迫压榨的受害者，悲悲切切的样子惹人生怜。
她看到韩虞，没多热切，大喇喇的问道：“你来了，要看我吊死么？”
而他，连自己都无法救赎，又怎么能拯救别人？
韩虞感受到他表情里的无奈和隐藏的悲伤，他很想追问周尔雅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又怕他心情更不好。
他顿了一顿，线条明晰漂亮的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在这个时代，这种简单粗暴，才是真正的完美犯罪，而不是什么密室杀人。”
“没有用。”周尔雅摇头，制止了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俊秀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六娘子这件案子，都已经结束了，被定为一个意外。就算我们能够翻案，证明不是意外，赫昌发也能轻而易举找个小喽啰替罪。”
殷秀秀莞尔一笑：“然而你却没有变，还是像当初一样。”
韩虞抬起头，冲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愤懑：“周兄，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无法为这个世界多做点事，但你不一样，你有更多的能力，就有更多的责任，为世人谋取更多的价值。”
——黑暗已经统治世间，他是能带来的些许光明，又有什么用？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风浪和黑暗的人，可是突然之间，平时相处正常的人都变成了疯子和罪犯。
“那就让他这么逍遥法外？”
周尔雅知道她性格，也不推脱，点了点头：“晚上请你吃饭，回来这么久，也没时间一起吃饭，若不是这个案子，恐怕还没时间聊聊天。”
钟庆仍在喃喃咒骂，吴连奎仍在哀求，戚丽玫仍在装柔弱，金老板仍然面色苍白，纪美云仍然倔强的昂着头，脸上带着狠辣的神情。
这件案子结束以后，百乐门的招牌虽然黯淡了几分，但因为有殷秀秀，还有更多的新人进来，依然在闪烁。
他什么都能看透，却唯独装作看不懂她的情。
“在这个时代，侦探的力量是有限的。”
不过囚服也让她摆脱了当舞女时候的艳俗。
纪美云在狱中像是吃了不少苦，脸颊消瘦，眼窝也深陷进去，短短的时间就没了之前的神采飞扬，只是她的脸上仍然是满不在乎的神气。
“她不停的问我要钱，我真的没有钱了……可她说，我的丈夫做军火生意，不会差那点钱，不停想逼迫我问先生要钱……”戚丽玫抽泣，她原本想隐藏的秘密已经被暴露在众人面前，现在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只是她依旧不肯承认也不肯细说上一代三朵金花的恩怨。
这件案子造成了轰动，毕竟如此扑朔迷离的案情，很对小市民的胃口。口口相传之中，又多了不少香艳的剧情。
周尔雅沉默了许久，精致秀丽的眉眼浮起一丝淡淡笑意：“其实许多改变，早就暗中将流年偷换，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都是看不到的。”
这是韩虞自己的推测，毕竟当年的人几乎都死了，只剩下戚丽玫，很难再找什么证据。
所以戚丽玫去杂物间找了绳索，绕在黎宝珠的脖子上，伪造了黎宝珠自缢的现场。
每个时代都一样，阳光之下，必定藏着更多的黑暗和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