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告别

石坚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站在原地。人们都以为他是在为袁三悲伤，却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哀悼。

他刚才的安排有背他的理念。石坚不喜欢新人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新人类突破了自然限制，凭借脑世界，第三世界，让人的意识留存，达到不死不灭的效果。只需要再找一个身体，就可以复生。

但是刚才心机的石坚让人们将袁三推实验台上，试图用脑世界让袁三活下来，这完全就是新人类的生存方式。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是石坚的决定让他意识到他的潜意识还是倚靠第三世界的。

现场除了啜泣，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人们把目光投在石坚身上，等他做出决断。这群人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做。胆小的人变得慌张，他们生怕死亡这种事会冷不丁的降临在自己身上。

实验台上的袁三逐渐变凉，段宇桐叫醒了还在矛盾中的石坚，“现在要怎么做，不能把他就这样扔在这。”

石坚清醒过来，其实他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做，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经历身边人的离别。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要用人类的方法对袁三进行最后的告别。

火葬亦或是土葬。

人类讲究尘归尘土归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落叶归根。

石坚为袁三选择了土葬。火葬需要高温的火焰，很容易引起a区的注意。土葬的话，就可以把袁三埋在达穆勒。让达穆勒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分解成达穆勒的一部分。选择了土葬，那还缺一口棺材。

木头是蓝星的稀缺资源，很难搞到，所以木头棺材并不可行。于是石坚选择了废弃物拼接成的管材。先用金属板打造成棺材，然后再用若干个屏幕铺在其上，这是石坚想到的极具达穆勒特色的新式棺材。石坚告诉大家，大家可以凭借自己的想法制作一段视频，最后这些视频将作为印记留在袁三的棺材上。

不过在此之前，科研组的人们必须先去睡一觉。

袁三的离去为每一个人敲响警钟。这个世界没有急救设备，没有药物，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病痛来到的时候，你要么忍着，要么死去。忍不住也会死去。

这是个残忍的世界。

外勤组的人帮忙打造棺材，科研组的人回去睡觉。而石坚不能在下面待太久，嘱咐完海纳他们一些事项后又回到上面。

段宇桐也回到房间休息，他虽然是ai，但是现在的躯体是人类，人类的身体讲究生老病死，如果在这副身体死掉，他的意识也会死掉。

石坚呆呆的坐在车里，小宇坐在副驾，似乎是察觉到石坚的不开心，安静的趴着。不过这一趴没有五分钟，古宇就连接进来。

“这副身体——”古宇一上来就发现了连接信号载体的变化。以前是高大的机器人，现在则是一只矮小的狗。

古宇也察觉到了石坚的沉默，他清楚达穆勒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石坚不会这样。“石坚，达穆勒发生了什么。”古宇试图调取小宇的视觉记录，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权限。

于是古宇操纵小宇跳到仪表台上，走到石坚面前，两只爪子打在方向盘上，冲着石坚说道，“这边到底怎么了。”小宇的这副身体古宇用的实在不习惯，毕竟这是只四脚着地的狗，个头还小，操控起来十分不方便。

在古宇的几次呼喊中，石坚终于回过神。“哦。原来是古宇。”

石坚将袁三的事情告诉古宇，接着又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古宇，你说我一直在追求人类的原始生活，原始状态。出了这事之后我才发现，我现在有点过分依赖李当亚构建的脑世界了。而且，我才意识到，我现在这幅不人不机械的身体也超出了人体的范围。现实和我的初衷完全不同。你说我是不是吃完饭就砸锅的人。”石坚试图从古宇那里的到答案。

“其实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你依赖的不是李当亚构建的世界，你依赖的是科技。是人类社会的科技。科技的发展正是人类求知欲的真实写照。脑世界不也时刻记得产物？你已经习惯了依靠科技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已经在你的潜意识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所以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古宇说的头头是道。

“我知道你这想法还有别的意思。我们反抗的不是人类的科技，而是反抗科技对人类社会做出的改变。我们反抗的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反抗的是多层化的阶级。我们要夺回人类的权利，至少是自由活着的权利。”古宇察觉到石坚的思维出现问题，他在努力对其进行修正。

这个世界的根本矛盾就是ai和人类的矛盾，也就是新人类和旧人类的矛盾。石坚作为旧人类的一员，保持着旧人类的思维，见识到新人类对旧人类的剥削，旧人类高层对旧人类底层的剥削，这才萌生了反抗的思想。而他错误的认为他所依靠的脑世界属于新人类，这是自己不耻的行径。他所做的和他的思想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就是石坚的矛盾点。

听了古宇的一番话，石坚豁然开朗。刚才他的思维钻进了牛角尖，而古宇的话将牛角尖打通了。

石坚下了车，他打算为袁三拍摄一组视频。一组告别的影像。看到小宇跟着跳下车，这才想起来古宇已经连接到小宇身上，“对了，古宇，你有什么事么？”

“没事，我只是闲暇时连接一下，确认连接是否通畅。”古宇的这次连接没有什么事情，他这么间断性的连接也是防止在某些原因导致连接失败，若是连接不顺畅，能够及时处理，以免贻误大事。

“那就帮我拍一组视频吧。”

小宇抬头仰视着用铁板遮住脸的石坚，接着石坚扔出铁板，慈祥的看向小宇，“袁三，当初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这么大。当时我就是在这么一块铁板后发现你的。”

石坚蹲下身，抱起小宇，“我当时就是这么将你抱起来的，你哭的那个厉害，而且还尿了我一脸。”

石坚将小宇放到一米来高的架子上，“我记得你长到这么高的时候，我让你选择是跟我搞科研，还是搞外勤，你没有一点犹豫，选择了科研，你确实也是搞科研的材料。”

小宇跳到和石坚等高的架子上，“你已经长得和我一边高了。这时候你告诉我你也想向我一样，给自己弄一套机械身子。我否定了你，我告诉你要爱护自己的身体，机械身子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

小宇又上了一层台阶，“袁三，你长得已经比我高了。身材也魁梧许多，看你的外貌，谁知道你是搞科研的？只是没想到，你的身子看着如此健壮，但是骨子里却那么脆弱。都是我的错，没有告诉你们合理安排时间，让你们夜以继日的研究。这才导致你出了这事。”

石坚转过身，留下深邃的背影，“对不起，袁三，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我们终究会再见。我们，来日方长。”

一束流星从天空中划过，留下转瞬即逝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