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弱水河
弱水菩萨又叫靳千雷,他一直在弱水河衅修行,如果乍一看,他不像是佛门的修行者,倒像一个久经风浪的渔民。魏浪现在已经变得小心谨慎,他知道凌子不像自己有五五开的技能,也知道只是被凌子摄魂大法控制的金晶儿随时有突变的可能。所以他让两个女生留在远处,自己进入幽深的弱水河道,独自去见弱水菩萨靳千雷。
靳千雷有一个很狼狈的出场方式,当魏浪在弱水河衅看到他时,靳千雷正象一个酱紫色的海参,慢慢地爬着,从冷如冰窖的弱水河中,爬向暖和的岸。
弱水河衅的险峻不亲眼看到的人感受不到,刀一样直切下来的陡岸,全是坚硬的海火石,因为这种石头在弱水的冲击下会迸出火花,象一道金灿灿的屏障,前面便是一铺万里,像大海一样的弱水河,黑色的浪花在翻滚,不时跃起奇形怪状的水中妖兽,每一个都是那么巨大,那么狞狰。
弱水可以消解人的斗气和妖的妖力,在弱水河中,你没有任何超能力可以发挥,只能凭着原本的体质和一口气去对付,去周旋,去撞击,死神就紧紧地盘踞在喉头,稍不慎,尖削的妖鱼翅会轻易划开皮肉,漫舞的水藻会无情地缠住身躯,狭隘的礁洞会突然截住去路,还有刺骨的,湍急的暗流,冷流,底流,会把人突然冻僵,冲昏,拖向老洋的深处,更不要说各种各样的妖兽,像头颅尖削的箭鲨,挥舞两只大鏊的巨蟹,看似文雅却最爱伏在暗处向动物进攻的妖鳝……它们不仅在弱水河中横扫鱼类,也会把下水的人或妖撕得粉碎,而在深不见阳光的弱水河底,还有除了靳千雷以外别人从没有见过的弱水妖鱼,有多恐怖,只有靳千雷才知道。
魏浪就站在靳千雷的面前,他不敢想象面前这个赤着身体,只穿一条短裤的精壮汉子居然就是弱水菩萨,他是那么朴实,看起来就像一个渔民,现在,靳千雷正哆哆嗦嗦在点燃一堆火,当火焰燃起,他像孩子一样欢叫一声,扑到火堆上,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把在弱水河中浸得冰冷的身体在火上反复烧烤。
魏浪看到那火舌就像无数枚炽热的钢针,穿透靳千雷的皮肤,扎进肉里,骨缝里,驱除使靳千雷战粟的寒气,靳千雷的皮肤上出现一块块的红斑,这是皮肤下冻僵的血管在恢复活力,靳千雷就像一个杂技演员,把肚皮烤得火辣辣地疼后,便将四肢反支起,烤脊梁,身上的红斑渐渐扩大,连成云一样的一片一片,并发出光来。
当靳千雷翻过身来,魏浪看到一张让他终生不忘的脸,靳千雷的身体象棵苍松那样挺拔,岩石般坚硬的骨架,牛筋般扭紧的肌肉,黑胶板一样富有弹性的皮肤,伤痕累累的身躯,但他的脸,却像在滚水中烧炼过,面部肌肉扭曲,皮夫褶皱,粗犷而丑陋。
这是靳千雷的资历,在他一次在弱水河中练功时,突然被一条大鱼吞进肚中,由于弱水消解他的妖力,他不能施放保护结界,结果普通人的躯体被鱼肚里的胃液烧焦了面孔,融化了两只耳朵。但是在妖界,这张面孔给他增添了光彩,正是他这种严酷的修炼,使他享有盛名,并且得到了强大的妖力,没有谁像他一样,敢同大自然叫板,而大自然也给了他回报,他的独特的修炼方法使他悟到佛门十字雷星拳的奥义。
在千年的岁月中,从一个小妖到佛门大神,他从未间断这种修炼,他还要寻找到自创的这套拳法的终极奥义,这期间,无数妖怪想拜他为师,然而,大部份人退却,少数留在弱水河的,都被弱水吞噬了,只有他每天早上,还在独自坚持。
他不再奢望还有谁敢来尝试他的修炼方式,这让他也觉得有些孤独,不过这种孤独很快会追求终级奥义的欲望所取代,这追求的过程,给了他无穷无尽的乐趣,即使在作为菩萨呼风唤雨,也不及这种乐趣的万分之一,可他也苦恼,因为自从五百年前达到四级奥义后,他虽然力量仍在增长,却觉得终极奥义似乎依旧遥遥无期,这个遗憾让他充实的生活多了一份沉重。
现在,靳千雷正盯着面前的魏浪,低沉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魏浪一边脱下上衣,一边道:“我想通过你的考验,学你的本事。再让你带我渡河。”
靳千雷差点笑出声来,通过我的考验?你知道那有多难吗?看看你这麦面捏拟的身子,也能下弱水河?
魏浪的身体的确看起来与靳千雷差别太大了,没有棱角的骨架在圆润的嫩肉包裹着,肚皮光溜溜的,纤细的小脚被沙窝里的冷水泡了不一会儿,就变成粉红色,这样的小脚能蹬水?靳千雷简直不想搭理魏浪,他用不屑的目光表示:你看你,肚皮上的汗毛还没烧光,你还嫩着呢,拜我为师,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吗?
魏浪走了过去,他没有像别的修罗一样见到靳千雷就三跪九拜,高呼师父在上,只是问道:“你就是那个从鱼肚子里穿出来的靳千雷?”
靳千雷闭上眼睛,不屑一顾,这是老辈对少辈表示骄傲的一种方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修罗界,谁不知道?
但魏浪下一句话可伤了靳千雷的自尊心:“那大鱼呢?”魏浪并不一味地敬仰,也不等他回答什么,问起那鱼,好像几百年前就准备的问号,终于盼到今天。
靳千雷简直要跳起来,从那九死一生的鱼腹中逃出来,已是千幸万福,还要那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黄口小儿,不值一驳。
谁料到魏浪叹了口气,为那条跑掉的大鱼惋惜,好像在说,你这事做得太缺心眼了,太欠考虑了,太不完美了,太不值得那么多修罗尊敬了。
靳千雷终于按捺不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魏浪,却看到魏浪在甩臂劈腿,做下水前的运动,并掏出一把闪亮的鱼刀,挥舞一下,看那气势,好像也要钻进鱼肚子一次,并豁开它,但不只是逃命,还要把那大鱼拖上来。
但靳千雷很快又笑了:“海猫子不知潮流,涨潮下水!”他冷言冷语。一般对别的妖怪他不会这样,因为别的妖怪一见到他就崇拜得不得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魏浪虽然成熟了一些,但骄傲的年青热血不会这么轻易消逝,他不打算在靳千雷面前发表一番敬仰之辞,他要做的,是直接到那深不可测的弱水河中,把弱水妖鱼拖上来,然后甩在靳千雷面前,然后大声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
魏浪还是太年青,他看到靳千雷那腐烂的面孔,握在手中锈迹斑斑的鱼刀,完全象一个上古世界的古物,他断定自己比靳千雷强一百倍,凌子总把靳千雷说得多么了不起,这可真让他奇怪得不得了,他嘲笑还来不及呢!
在远处的弱水河衅的一块大石上,站着俏立在风中的凌子,看到魏浪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微叹一声,她知道,魏浪很快就要知道弱水河的厉害,很快就要为自己的骄傲自负付出代价了。
而靳千雷则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小东西,他要看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家伙仅仅是个愣头青,还是真的有些本事,直到看到魏浪做的热身运动,只是在河边胡乱蹦跳两下,他就笑了:“小子,你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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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千雷注视魏浪的每个动作,魏浪真的没有半点经验,他甚至连河水都不看一眼,就噗通扎了下去,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热情和力气蛮干,不管三七二十一拍动着双脚,在身后啪啪打出白色的浪花,拖着长长的浪道,身子挺得象一艘小炮舰,煞是威风。
但这威风不一会就丧失殆尽,弱水河是最诡异的一块地方,一进入这个范围,任何超能力都会丧失,当然,这对魏浪来说并没什么,他虽然比普通人要强,但并不会有那种像高级修罗一样,超能力丧失后的不适,只是觉得吃力了些,而且,河水会有刺骨的冰冷。
这不是最重要的,对弱水河有经验的妖怪知道,看起来平静的河面,细细看去,闪动的波纹里有几道颜色,那就是暗流,涨潮时,水流从西朝东奔,退潮时,水流朝西流,潮终时,暗流会稳住不动,这需要下水的人懂得卡住时间和规律,魏浪哪懂这个,扎不了几个猛子,就被暗流拖得远远的,这样,他大半精力都用在挣扎上岸,不要说潜下水去找弱水妖鱼,连离岸远一点的河中央都去不了。
魏浪太年青,他没有经验,甚至他也不相信什么经验,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目空一切的想象,但连连扎几个空猛,被湍急的水流拖来拖去,他才领教了弱水河的厉害,难怪凌子提到弱水河会面孔变色,他咬着鱼刀朝岸上奔命,上了岸就像个稚嫩的小叭儿狗一样搭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