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将公主送回周府,周霖急忙赶去大理寺。
彼时大理寺众士皆归,嫌犯尽数被安置于大理寺地牢,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周霖回来定夺。
大理寺地牢内。
被关进密闭牢房的兵部侍郎袁缤不住捶门,一行恐吓,二呼冤枉,三则搬出圣上与兵部尚书,可惜门外无人搭理。
反倒是他隔壁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袁缤微怔,赶紧贴到墙边,低声询问:“阿柳?”
【“不错,正是奴家。”】
“你,为何在此?”袁缤额上直冒冷汗。
【“袁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听出他在压着笑,袁缤不禁愠怒。
“阿柳笑甚,你莫非忘了你是共犯?”
【“袁公子慎言呐,奴家可不知袁公子所指‘共犯’为何。不过奴家感念袁公子往日垂怜之恩,提醒您一句,一会儿上了老虎凳可要抓紧些胆子。这胆子丢了,袁公子您的命怕也不保啊,呵呵呵~”】
“你!”袁缤气得红脸,却是尚未来得及发怒,门口就出现开锁声,他当即闭紧嘴,汗毛直竖。
下一息,寒气涌入牢房,周霖那形如鬼魅的身影落在袁缤的目中,他止不住牙齿打颤。
“袁侍郎,请坐。”
五字入耳,袁缤噗通一下跪坐在地,惊恐万分,或许他是想起那一间间非封闭牢房内的犯人之惨状,难免代入自身,自己把自己吓破了胆。
见此,周霖干脆直接质问:“敢问袁侍郎为何杀死跛脚老臭?如若侍郎坦白,本官兴许可以酌情为侍郎减刑。如若侍郎骨头硬,本官也不介意给侍郎松松骨,就是松骨之后侍郎的傲骨是否健全,本官不能保证。”
恰巧此时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叫,袁缤的牙关忽然松动。
“我……”
“没杀人。”
出乎意料,他居然选择赌一把。周霖略感诧异,倒是无碍。
“既如此,袁侍郎可否解释一下,案发当日,侍郎何故匆匆离开拂烟楼?”
袁缤眼神游动,回答:“那等艳俗之地,我误入之后匆匆逃离很奇怪吗?”
“原来如此,袁侍郎这一误入就误入拂烟楼专供大客走的后门。那后门隐蔽得就连本官都找了许久,未想袁侍郎竟有此等本事,何不到我大理寺任职,往后本官若寻不到嫌犯躲藏之地就委派您去误打误撞,想来一些奇案悬案很快就能因您而得以侦破。”
此番语调毫无起伏的阴阳怪气让袁缤哑口无言,他根本没法反驳,否则他该如何凭空出现在拂烟楼?靠易容吗。
见他不言语,周霖又轻描淡写道:“也罢,本官不为难袁侍郎,便先削去您三根手指,如若袁侍郎能忍住不招供,本官就信侍郎无辜。来人,上刑具。”
门外侯着的云峥闻令入内,从木匣中取出一个个刑具,并将刑具置于屋内桌上,同时为袁缤热切介绍。
“袁大人您看,这是刮皮刀,一般我们扒皮的时候就用此物,此物刮皮刮得干净,就是疼了些,您得忍一忍。
这是拔甲钳,眨眼间就能拔下您的指甲还不会碎。
而这则是重头戏要用的削肉刀,刀片很薄,能将您一根手指的肉削下,嗯——三四十片应是无问题。
最后再用断骨剪将您的骨头一断,您这根手指便算是削干净了。
请您放心,我定让您眼瞧着您的手指被削完,不会有缺肉少骨的情况发生。”
他说得何其轻松,仿佛在介绍美味佳肴,可袁缤却是越听脸色越青,又身体发颤不止,乃至股间溼潤一片。
待云峥说完,周霖面无表情道:“上刑,记得客气些,请袁侍郎自行选择要削断的手指。若侍郎舍不得,记得把皮肉骨血给侍郎留好,本官也可帮侍郎做几份肉干,以便侍郎妥善保存。”
言罢,周霖转身欲走,云峥则拿起刮皮刀靠近袁缤。
这副可怖光景终于让袁缤彻底丢了胆,他忙不迭磕头求饶,供认不讳。
据袁缤供认,他之所以杀老臭是因为坐牢的老臭托人捎口信要求见他,并在会面之后以“将兵部侍郎毁坏婚约的真相公之于众,让世人皆知他袁缤前未婚之妻乃拂烟楼娼.妓”这一丑事相要挟,让他拿钱消灾。 袁缤原本是打算拿钱了事,但因为相好男倌柳的话改变了主意。
男倌柳说:“老臭此人颇是无赖,一旦被他抓到把柄,那就得被他讹上一辈子。对付这样的混账东西,拿钱是买通不得的,得彻底让他说不了话。”
于是袁缤就伙同男倌柳设局谋杀老臭,他先是给男倌柳一金,让他去买老臭提前出狱。接着利诱老臭到拂烟楼废屋,灌醉他。随后袁缤潜入废屋,用男倌柳提前备好的屠刀砍了老臭的头。最后再由男倌柳找人扮成猪头屠夫,以此混淆视听,祸水东引。
自然为了不被男倌柳出卖,袁缤让男倌柳给老臭弄一些伤,这样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在杀人之前,袁缤认出那废屋正是当年他最后见到罗淑的地方,他想着那里可能残留和他有关的东西。于是翻找一番,还真找到他当年送给罗淑的定情信物,即是原本放在木匣中的簪子。
袁缤不想大理寺或刑部通过簪子找到他的头上,于是拿走簪子,不料弄巧成拙,这簪子最终成了他犯罪的铁证。
至于簪子在何处,袁缤竟是随身携带。他说他没有找到机会毁掉此物,但实际是否如此恐怕就连袁缤自己都不知道。或许在他那乌黑的心底深藏着一抹对罗淑的愧疚,然伊人早已成枯骨,袁缤也必须为其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盯着他画完押,周霖打算一鼓作气将另外两人一并审了,却不想袁缤甚是没骨气,居然抱着他的腿哀求。
“周、周大人,您看,我虽杀了人,但杀的是个冒名顶罪的无赖,是个作恶多端的恶棍,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而且我还是兵部侍郎,兵部尚书之婿,将来老将卸甲,兵部得由我来为圣上看管,好不让丞相抢去。您看,我还有些用处,这罪惩不该太重不是?”他说着说着都笑了,好似下一息就能得到周霖的体谅。
然而周霖此次是下定决心要铁面无私。的确,袁缤所杀之人不算良善,若证实老臭先行敲诈,按律此罪可降为丙等杀人罪,不过坐几年牢罢了。袁缤也不是造成罗淑死亡的罪魁祸首,即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四年前的案子之中,袁缤按律也是无罪。
但法不讲情理,人却可以用法讲情理。
袁缤方才说“老臭冒名顶罪”,这说明他在四年前的案子中知情不报。他说最后见到罗淑是在废屋,这说明他知道罗淑的遭遇却视而不见,为官却纵恶。延迟认罪,多行狡辩,说明他原本无有反省,不愿认罪,乃是受刑罚恐吓无奈认罪。认罪后,以党争为软刀,逼大理寺卿予之从轻发落,说明袁缤视律法为无物。
以上种种罪名叠加,当判袁缤甲等综合杀人罪,应处以剥夺参政权,罢免官职,昭示恶名,皮开肉绽,游街示众,斩首曝尸之刑。
“袁缤,当年罗淑可有哀求你救她,你是如何为之?”周霖轻飘飘一问。
瞬间,袁缤面上的笑溃散,他随着这句话回到当初,所见乃绝望的罗淑,以及无比嫌恶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