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谢若暻眸光流转,转而忽的一笑,瞥着孟璋道:“圣上一定有法子的,对吗?”
孟璋无言垂下眸子,那来时的一阵惊涛狂怒不知何时便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复杂。
半晌,孟璋才道:“昭昭可愿与朕做个交易?”
“交易?”谢若暻偏头一笑道:“妾洗耳恭听。”
“如今是昭平十二年,琮儿九岁,待昭平十八年,朕可退位,禅让于他。”孟璋薄唇微勾。
闻言,谢若暻并未出声,而是静静等着孟璋接下来的话。
“谢家一事,朕会与他阐明厉害关系,是化为己用,还是连根拔起,皆看琮儿的意思,朕保证,在朕在位之年,绝不动谢家和谢琰一根毫毛。”孟璋继续道,甚至可以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
太子琮向来亲近母家,将谢氏的未来交由太子手中,至少三代之内,谢氏会再复当年荣光。
见谢若暻眸中闪过一抹神色,孟璋不动声色地加了把火:“荣安与琮儿向来是个孝顺的,定是不忍叫咱们拔剑相对,昭昭,你说是么?”
谢若暻默然,若非因着荣安与孟琮,她哪儿会软下心肠,给孟璋一个机会。
“更何况,就算你有完全的准备,朕也未必没有后手。”孟璋轻轻上前一步,单膝跪在谢若暻面前,温声笑道:“方才,你给了朕一个选择,如今,也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
孟璋透过谢若暻耳后望向窗外,永嘉二年的二月,谢若暻以侧妃之礼被他迎回东宫,当初远远挂在天边的那抹月色终于奔他而来。
他原以为此生算是无憾,可窃来的东西,总归不算安稳,才像个妒夫般对王玠耿耿于怀。
后宫争斗颇多,他以为她吃了亏,终是能来寻自己低头,可她几乎一次也未,便是到了如今,她宁愿与自己兵戎相见,也不肯说一句软话。
天知道,他知晓这一切时有多愤怒,又有多害怕,害怕从她口中听见,即便是死,她不愿同他虚以为蛇。
好在,上天终是垂怜他,才为他留下一双儿女,也给了他回旋的余地。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便觉得,这江山权势仿佛不过如此,若真没了她,便是天下于他又有何用?
“圣上许妾如此多的好处,可还未曾说,您想要的,是什么?”谢若暻擡眸,目光恰巧对上孟璋。
孟璋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腹轻轻在谢若暻唇上摩挲,忽而凑近她道:“朕想要的,昭昭难道不知?”
谢若暻当然知晓,可她偏就不肯孟璋如愿,故意道:“圣上不说,妾如何知晓?”
她总是这般,半点不肯低头,孟璋恨恨地低头,薄唇在她娇艳的红唇上碾过,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道:“朕要你试着,爱上朕。”
谢若暻垂下眸子,忽然轻笑一声:“圣上以江山易之,就不觉得亏了?”
她今日能做到这份儿上,并非对孟璋毫无感情,多年来的偏宠独宠,若真是半点感情没有,只怕也非人也。
只是那种感情,绝非情人之间缠绵的爱意。
孟璋松开她,指节从唇边擦过,声音喑哑:“既然你已说了,此生与王玠再无可能,那为何,不试试朕?”
他自信,自己比之王玠,也差不得什么。
谢若暻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有些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反倒是个对大家都好的法子。
眼光流转间,谢若暻擡眸:“那便如圣上所说,只是圣上的诚意,妾却要瞧一瞧。”
孟璋挑眉:“但说无妨。”
谢若暻一笑,随即转身不知从何处捧出一个沉木匣子,将其打开,露出其中所盛放的诸多信笺。
“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似是做了不少小动作,妾不希望,将来给琮t儿留下如此隐患。”谢若暻沉眸笑道。
孟璋蹙眉,伸手将匣子结果,一目十行瞧完信中内容。
谢若暻道:“圣上若是不信,大可令御前司进一步查验。”
这些证据,都是她得到影令后,命暗军的人一一查出来的,从当初皇后仍是太子妃起,便不断对后院的女人下手,直到如今,拉拢朝臣、散播流言,妄图对太子不利,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孟璋看完皇后的罪状,倒也算是平静,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他向来不愿管罢了。
“搬弄权术,搅动是非!”孟璋沉声道:“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知晓皇后向来不算是个好的国母,只是不曾想到,她心思竟然这般阴狠。
谢若暻颔首一笑,却忽然觉着,自己与皇后仿佛也大差不差,结党营私的事儿她甚至做的更甚,只是孟璋爱她,便能轻轻揭过,甚至叫她高床软枕、荣华富贵地继续做她的贵妃。
你瞧,这便是帝王的私心。
捧着那个匣子,孟璋便道:“既如此,你先歇着吧,今日之事,便不要告诉荣安与琮儿了,反倒叫她们伤心。”
谢若暻颔首,只是在孟璋擡步前道:“妾还有一事,万望圣上开恩。”
说着,正色在孟璋面前一跪。
“你这是做什么?”孟璋皱眉,伸手便上前要将谢若暻扶起,却不料被谢若暻躲开。
谢若暻抿了抿唇,才道:“还请圣上见谅,此事实乃...实乃妾一己之私。”
见她坚持,孟璋才蹲下身与她平视,道:“既如此,你便与朕说来。”
谢若暻盯着孟璋的眸子,一眨不眨道:“太后年华正好,在宫中未免蹉跎一生,还请圣上恩准,允太后病逝!”
说完,谢若暻以头触地,深深伏了下去。
孟璋听完却是了然:“你便是用此事,从太后手中换来的影令?”
见谢若暻诧异擡头,孟璋一笑:“很意外朕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