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黑云压城
干盛殿,就连向来不离孟璋左右的张德保也被屏退至门外,殿内仅留下君臣二人。
龙椅之上,随着孟璋垂着眸子一字字在密信上瞧着,才看了个开头便轻轻扯唇笑道:“倒是她的性子。”
见他竟能笑得出来,顾北屿不由得有些意外:“圣上不生气?”
这些事情,自然是过了他的眼,才呈上御前,孟璋虽是还未看尽信中内容,可就一个开头便够孟璋气怒的。
“气,怎么不气?”孟璋垂下眸子,长长的鸦羽掩住其中暴动的戾气,隐在御案之下的手紧紧攥起,青筋毕露。良久,孟璋才缓缓松开手,微微擡眸,神色复杂。“她竟敢如此...罢了,朕早该知道她的性子。”
顾北屿微微皱眉,自上回圣上在干盛殿吩咐过他后,他便顺着这些年的蛛丝马迹向下查去,对此,真是不得不感叹御前司的强大之处。
他们就像是暗夜中的饿狼,顺着一丝血腥味儿,便能将猎物从坟中撅起,一点点吞噬殆尽。
如此多年之前的事情,就连顾北屿也认为大抵是查不出来,怎料御前司竟真的顺藤摸瓜,查到望舒殿的蛛丝马迹。
这些年来,那名叫丹婳的宫女每每去过谢宅后,谢琰便隔不久就会联系朝中大臣,这些大臣有的是谢相的旧部,有些与谢家之间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人原本早已随着谢相的早逝被遗忘在朝中,可偏偏被谢琰逐渐收拢,握在掌中。
除此之外,顾北屿还意外查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当年贵妃生产二皇子时,身边的闻嬷嬷曾屡次出入宫中,而每次出宫,皆寻到了与贵妃有孕时间相差无几的孕妇,其中意味无需深想便能明白。
看及此,孟璋手劲之大险些将那枚翡翠扳指捏碎,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从唇间一字一句道:“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话不带丝毫怒气,可顾北屿偏偏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不是么?意图混淆皇家血脉,光是这一条,便足够谢氏死上百次千次。
孟璋险些要被信中内容气笑了,他是不是应该去烧香拜佛感谢上苍,幸而贵妃诞下太子,否则如今,他膝下还不知道养着谁的孩子!
强行将喉间的腥甜咽下,孟璋刻意忽视掉心间的刺痛,仿若自我折磨般一字一字看下去。
此次顾北屿还曾亲自前往扶南,在未惊动扶南王与王后的情况下,查到扶南王室确实有一味药,能够教男子服后不育,只是这药早早便失传了。
只是失传一事,在孟璋看来却是怎么也不信的,所幸此事他心中早早便有数,如今也算是应证了。
孟璋垂下眸子,目光却忽然扫至一行字:“昭平二年,贵妃生辰之日,王玠曾密送棋盘至谢府,后转呈贵妃。”
“后不久,谢琰开始有目的接触朝中大员,来往密切。”
“南巡之时,曾有二位宫女打扮样女子,夜出太湖行宫,当夜,逆贼祁枭暴毙。”
“大魏朝时,祁家曾与王谢二氏交好,祁枭,出身汝南祁家。”
“...”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将谢若暻这些年来的动作查了个干净,孟璋的目光却一转不转地钉在“王玠”二字之上。
殿下,顾北屿目露忧色,他想过孟璋可能会气怒非常,可能会可能会雷霆震怒,但却没料到孟璋此时竟如此沉默。
良久,久到孟璋快将那两个字盯出洞来,才“哇”地一口吐出鲜血。
顾北屿见状,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连忙上前扶住孟璋,便朝外大声呼道:“来人!”
却不料话音未落,自己扶住孟璋的手便被他紧紧拽住,接着便是孟璋低沉的声音道:“都滚出去!”
张德保在殿门口原本便坐立难安,只觉是风雨欲来之势,好容易等到里面之人的传唤,却又被孟璋否了,一下心中更是忐忑难安。
一旁的小福子见了,犹豫再三,仍是上前劝道:“师傅,可要奴才去望舒殿一趟。”
圣上向来偏宠贵妃,若是贵妃能来劝劝,许是就好了呢?
张德保闻言,连忙瞪了他一眼,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说的什么胡话!泄露圣踪可是大罪!今日之事你给咱家仔细着,一个字儿也不能往外说,可记着了?”
小福子何时见师傅这般疾言厉色过,连忙应了退至一旁。
见状,张德保心中微微一叹,只怕此事,还真是与贵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殿内,顾北屿瞧着孟璋面如死灰,才凝声道:“据臣所知,王玠与贵妃,从未私下相见。”
“呵——呵呵——”孟璋慢慢坐直身子,才从案上拿起一块帕子,优雅将唇边血迹擦净,道:“你退下吧。”
“圣上...”顾北屿愕然,他以为无论如何,至少孟璋会吩咐他将贵妃捉拿起来。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又听孟璋慢慢道:“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准外泄。”
“是。”顾北屿连忙应了,心中大骇,他与孟璋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露出如今这般样子,实在是叫人心生俱意。
御案之上,孟璋端坐龙椅,一双眸子黑的惊人,手中捏着那封密信一字字反复看着。
与此同时,望舒殿内一片宁静。谢若暻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卷,神色悠然。丹素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为她添上一杯热茶。
忽然,原本应该伺候荣安身边的丹婳匆匆走来,刚一进谢若暻身前就变了脸色,伏身在谢若暻耳边低吟几句。
听后,谢若暻眸中闪过几丝深色,手指不自觉地握起,终于...来了么?
思及此,谢若暻蓦然回神,扭头对丹婳道:“你现在便去寻荣安与太子,叫他二人立刻过来。”
“是,娘娘。”谢若暻之事从无瞒着丹婳的,她也知如今是十万火急之事,片刻不敢耽搁,急匆匆便去寻荣安及孟琮。
见状,闻嬷嬷心中一惊,上前道:“娘娘,可是圣上...?”
谢若暻也不瞒她,只轻轻点头道:“禁军首领顾北屿,于几个时辰前进了干盛殿,t久久不曾出。”
“在此之前,有一股势力多次试探谢家的关系网,就连曾经有过联系祁王二家,也不曾放过。”
闻嬷嬷听完,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喉间,有些惶恐道:“圣上可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