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零、条件(1)
因为阿娟的突然受伤，曾玲和老六显然不能再离开上海了，为此，刘凯峰不得不重新调整部署，让白云衫到乡下去与周围的忠义救国军取得联系，而让曾玲跟近宋芸，逐渐地开始争取涩谷的工作，老六则基本上作为接应和黄包车夫，一直跟着曾玲，刘凯峰自己则从医院到鸦片烟馆两头跑。鸦片烟馆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主要是阿娟他有点放心不下，一是她的身体，二是担心她随时都可能与肖云楚之间生出什么是非来，尽管阿娟已经答应在完成营救托马斯之前，绝口不提车祸的事，但刘凯峰提醒自己还是提高警惕为好，因为他不想再出乱子了。与此同时，在萩原瑞江的办公室里，岗村和涩谷正在向她汇报最近的情况，当得知宋芸已经开始愿意与涩谷接触，并多次流露出要寻找和营救托马斯的意思后，萩原瑞江基本上断定，丁主任和刘凯峰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看来这步棋还是很高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上海还有个萩原瑞江这个对手，但却已经先声夺人胜出了一筹。
岗村又汇报了另一个情况，那就是曾经出面准备说服宋芸的仇太太，突然出车祸住进了医院，肇事者不祥，但刘凯峰、曾玲几乎天天都要到医院看望，也就证明他们原本就是一路人，而事先萩原瑞江把托马斯周围分为的三股势力已经一分为二了，由此她得出的判断是：重庆是准备让刘凯峰营救托马斯，而丁主任很有可能是被另外的组织重金收买，企图利用托马斯捞一票而已，这样的话，至少在托马斯这个问题上，丁主任已经被日本人彻底排除了怀疑。
现在摆在萩原瑞江面前的问题就是刘凯峰了，是让曾玲、宋芸出马，就让涩谷尽心尽力配合，还是多给她们设置一些难度，非逼着刘凯峰亲自出马更好呢？在萩原瑞江看来，这两种方法各有所长，如果直接让涩谷与曾玲和宋芸联络，那么以后不管刘凯峰出什么问题，应该都不会影响到涩谷成功打入重庆地下组织，但曾玲引进的人在军统究竟有多少分量，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逼着刘凯峰出面，一是目前的效果就会更好，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营救托马斯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其次，由刘凯峰引荐的人可能在重庆说话底气更足一点，但这样的话，这次托马斯行动之后，势必就要放过刘凯峰一马，对于萩原瑞江而言，她确实不想放虎归山。
权衡再三，最终她还是决定逼刘凯峰出马。
“涩谷，”萩原瑞江说道：“宋芸再要找你设法营救托马斯的话，你就提出娶她作妻子，以此为条件营救托马斯。”
涩谷一怔：“她要是不同意呢？”
萩原瑞江笑道：“她开始肯定不会同意的，但很快就会同意的。”
“如果她答应与我结婚的话，我们就真的放了托马斯？”
萩原瑞江点了点头：“为了你能够成功打入重庆，我们本来就准备放了托马斯的。”
涩谷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非得提这个条件呢？要知道，中国女人都很恨皇军的，加上她家庭的遭遇，我觉得这个条件她太难接受了。我建议，能不能直接提出，如果救出托马斯后，让他们带我一块离开？”
萩原瑞江摇头道：“那还不如直接告诉重庆方面，你们不就是要托马斯吗？可以，我们可以给，但你们必须接受我们的涩谷君打入你们的内部。”
岗村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你如果提出以娶她作为条件的话，她一定会把这个条件向曾玲和刘凯峰汇报的，而曾、刘只会觉得你提出这个条件，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人生的安全而已，这对于一个投诚者来说尤其重要。”
涩谷“啪”地一个立正：“明白了！”
阿娟在医院里已经呆了一个星期，虽然她快要闷疯了，但伤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再加上刘凯峰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医院陪她到天亮，她有什么情绪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天晚上，刘凯峰从鸦片烟馆出来后直接来到医院，看到曾玲和老六已经到了阿娟的病房。
“哎，你们今天晚上怎么来了？”刘凯峰问曾玲：“对了，小宋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曾玲苦笑一声：“哼，卡壳了。”
“卡壳了？”刘凯峰问道：“怎么回事？”
曾玲说道：“涩谷提出条件，除非宋芸答应嫁给他，他就通过关系收买典狱长，让他以传染病或者暴死为由，把托马斯给弄出来。”
老六骂了句：“哼，我看涩谷这小鬼子本来就没安好心，万一小宋答应嫁给他，他占了便宜却不办事，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到头来怎么对得起人家小宋呀？”
阿娟说道：“我倒是觉得涩谷的要求并不过分，因为他并不知道宋芸的背景，估计还以为是我们的特工呢！作为一个日本人，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出重庆需要的人，至少是特高课和宪兵队的犯人吧，他当然想给自己留条稳妥的后路，而如果宋芸是我们的特工的话，还有什么比娶她作妻子更稳妥的了呢？”
“现在的问题不是涩谷是什么目的，”曾玲说道：“我看宋芸那样子，那是叫打死都不愿意。不仅如此，她说了不想再见到涩谷，并且请我帮她离开上海。”
“我早说过，一到关键时刻恐怕这丫头就靠不住了。”阿娟说道：“要不，让我去跟她谈谈？”
刘凯峰笑了笑：“你就一心一意把伤养好，小宋那里我会安排好的。”
随后，刘凯峰和曾玲一起，被老六拉到宋芸租居的公寓里，在给刘凯峰指出是那间房后，曾玲和老六便先行离开，刘凯峰则直接走到门口去敲门。
一会，宋芸在里面先问了一句：“说呀？”
刘凯峰答道：“我，增先生。”
“增先生，哪个……”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宋芸一看门口站着的真是刘凯峰，立即伸手把他给拉了进来，然后立即把门关上。
刘凯峰笑道：“哈，没想到宋小姐这么好客，我还以为你不会开门呢？”
“嘘——，少在这里自作多情，”宋芸说道：“看你这副日本人的打扮，我是怕别人骂我是汉奸！你要知道，这里面住的都是上海滩各报纸的编辑和笔杆子，个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找到我这里来了，玲姐呢？
“哦，她去看望一个朋友去了。我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就进来看看宋小姐。”
“我有什么好看的？”宋芸警惕道：“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还是早点走吧，如果再晚点碰见邻居的话，那我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刘凯峰看了看，这个公寓十分简陋，房间也很小，宋芸住的这间房大约只有十多个平方，进门的地方还用布帘隔了一个小房间，他知道，那是放马桶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公寓是不带卫生间的。房间里摆着一个上下铺，虽然只有一张桌子，但桌子上的镜子、梳子、雪花膏等却摆着两套，看来宋芸是跟别人合租的，应该还有个室友。
“怎么，你怕邻居就不怕室友看见？”
宋芸瞟了他一眼：“知道还不快走，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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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峰走到桌子面前低头一看：“你的室友应该有几天没回来吧？”
因为借着灯光，他看到桌子的一边光亮如新，而另一边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凯峰在桌子旁边的板凳上坐下，然后说道：“你不知道我是上海滩的福尔摩斯吗？”
宋芸把嘴一撇：“我对福尔摩斯不感兴趣。”
“那托马斯呢？”
宋芸冷冷地看着刘凯峰：“增田先生，如果你以为你们日本人侵占了我们中国，就证明我们中国人比你们日本人愚蠢的话，那么你错了！”
刘凯峰一怔：“我们刚刚不是准备讨论一个法国人吗？你怎么突然提到中国人和日本人了？”
宋芸脸色铁青地说道：“因为我看出来了，那个法国人对于你们来说并不重要，而你们更关注的是我将如何一步步地跌入你们设置的陷阱。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你和涩谷本来就是一伙的，你和玲姐……说不定玲姐也被你蒙蔽，你们几个人合伙起来骗我！请你立即回去告诉涩谷，不要再用托马斯先生来要挟我，想要我嫁给一个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哼，门都没有！”
刘凯峰笑道：“看来我这个假福尔摩斯，今天算是遇到了真福尔摩斯。不过我还真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判断出我和涩谷是一伙的？”
“哼，托马斯先生被抓几个月了，我到处大声疾呼就没有人理睬，可现在倒好，涩谷还没找上门来纠缠我几天，一会是什么仇太太要帮我，一会又是你和玲姐要帮我，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哪，连那个什么仇太太和你们也是一会的，否则，怎么你出现后她有消失了？”
刘凯峰笑了笑：“我们早就知道你在为托马斯的事四处奔走，但结果却走投无路，我们之所以这个时候主动介入，主要是看到你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了营救托马斯，你知道，现在上海滩的骗子太多，我们不能不防。”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宋芸恨声道：“哼，如果不是你连玲姐都骗过了，那就是你和玲姐一块来骗我！我告诉你，我叫托马斯先生一声老师，那是因为对他的尊重，他没教过我一节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不过他是我们报社的前辈，把我从莱茵河带到了黄浦江畔而已，我没有任何理由和价值，非要牺牲自己的贞操和婚姻去营救他，何况，即将要剥夺我贞操和幸福的人，竟然还是一个狗特务，一个日本的狗特务！”
宋芸的话音刚落，突然房间一黑，外面立即传来不定地叫嚷和诅骂声，原来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