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托马斯

刘凯峰笑了笑，先是让他们坐下，然后叫店里的伙计上好酒菜，之后才解释道：“因为夫人的同事都是中国人，她们非常讨厌我的小胡子，所以我就把它给剃了。涩谷队长，如果你以后想跟宋小姐在一起的话，恐怕也要把小胡子给剃掉，否则，在宋小姐的朋友面前，就会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的。”涩谷看了宋芸一眼，然后说道：“是的，我明天就剃掉。”

宋芸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吭声。

刘凯峰首先举起酒杯，跟他们碰了一下，他和涩谷都是一饮而尽，宋芸则是轻轻地呡了一口，之后，她起身跟他们添酒，刘凯峰则示意涩谷多吃些菜，然后说道：“涩谷队长，这次我可是受夫人的委托，前来替宋小姐请你帮忙的。”

涩谷一边吃着菜一边说道：“是为了托马斯的事吧？”

刘凯峰点头道：“宋小姐在上海举目无亲，就只和夫人是好姐妹，夫人开了口，我也就不得不出面了。不管怎么说，托马斯先生毕竟是宋小姐的老师，我听夫人说，涩谷队长与宪兵队的典狱长是好朋友，而且有办法帮助托马斯。我的意思是，如果涩谷队长愿意从中帮忙的话，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开口，所有费用全部由我承担。”

“增田先生真是爽快人，能够认识你们夫妻也是宋小姐的福分了。”涩谷举起酒杯：“来，我先敬你一杯。”

刘凯峰笑着拿起酒杯与他对碰之后一饮而尽，涩谷放下酒杯对刘凯峰说道：“其实营救托马斯不算什么难事，当时抓他的时候，据说是怀疑他是美国的间谍，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他只是利用舆论工具公开攻击大日本帝国，并不是什么情报人员，所以在特高课呆过一段时间后，就丢到了宪兵队，只要花点钱应该就能把他弄出来。我前段时间已经跟典狱长说过此事，他说没有很大问题，到时候就说他得了传染病什么的死了，上面基本不会派人来查的。”

刘凯峰问道：“那典狱长需要多少钱？”

涩谷笑道：“钱不是主要问题，问题是我不想在上海呆了，上次我已经跟宋小姐谈过，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和她一起离开上海。当然，离开上海的办法我是有的，问题是离开上海后的落脚点，所以，我迟迟下不了决心。”

刘凯峰看了宋芸一眼，因为涩谷需要的是她的承诺，所以刘凯峰只能等她开口了。

宋芸先是看了刘凯峰一眼，然后对涩谷说道：“我在这个时间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托马斯先生虽然与我没有很深的关系，但如果能够把他营救出狱的话，也算是了却我的一个心愿。在这里，我先要谢谢增田先生，他愿意承担一切费用，至于以后的落脚点，我……”

刘凯峰这时插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做送佛送到西。既然我已经答应夫人帮你们，那我就帮到底，除了营救托马斯需要的费用之外，等他出狱后，我设法把你们送到重庆去，你们看行不行？”

宋芸立即说道：“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

说着，她看了涩谷一眼，涩谷立即说道：“宋小姐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刘凯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说定了。另外，涩谷队长，我和宋小姐想先看看托马斯，你看你能安排一下吗？”

涩谷说道：“这个……我得去和典狱长通个电话，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安排。”

宋芸说道：“要不你现在就去打电话，正好今天下雨，我们去探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涩谷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等涩谷离座后，宋芸准备跟过去，刘凯峰伸手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

“我想去听听他到底给谁打电话。”

刘凯峰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应该给予涩谷充分的信任。”

宋芸小声道：“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涩谷一个特务队长，怎么就这么容易为了我背叛他的国家？该不是他想利用我们打入国民政府里面去做间谍吧？”

刘凯峰说道：“日本鬼子在太平洋战争中频频吃惊，日本国内也是内紧外松，在这个时候，一些下层军官和士兵，因为看不到前途而产生悲观情绪也是正常的，我们的任务是把托马斯救出来，至于涩谷究竟是什么人，那就等他到重庆后，自然会有人对他进行严格的审查的。”

宋芸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我总觉得一个日本特务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变节的。”

刘凯峰点头道：“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们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涩谷下楼后，先是跟萩原瑞江打了个电话，把刘凯峰的请求向她作了汇报，萩原瑞江立即答应让刘凯峰他们去见托马斯，同时又打电话给典狱长，在刘凯峰与托马斯见面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监视和窃听行为。

得到萩原瑞江的应允后，涩谷又给典狱长打了电话，让他开车到餐厅来接自己，而典狱长已经接到了萩原瑞江的电话，所以对于涩谷的要求进行了全力配合。

涩谷回到二楼雅座，告诉刘凯峰和宋芸，典狱长不仅同意安排见面，而且等会还亲自开车来接他们，他是想藉此证明自己与典狱长的关系不是一般。刘凯峰和宋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等典狱长开车来到餐厅后，刘凯峰当即塞给他两根金条，然后他们一行四人就直奔宪兵队的监狱。

一切按照萩原瑞江的安排，刘凯峰和宋芸被安排到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托马斯，刘凯峰注意了一下，隔壁几个办公室和过道里都没有人，而这个办公室也很小，除了一张桌子外，就是面对面放着四张椅子，其他都空空如也，基本上没有地方安装窃听装置。或许这就是高手之间的过招吧，越是没有人跟踪，没有任何监视和窃听，对于刘凯峰来说，就越加感觉到那股势力的巨大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托马斯身上。

虽然当年在九江刘凯峰见过托马斯，但也只是一面之缘，对他印象不深，这次面对面地近在咫尺地坐着，刘凯峰有了仔细观察他的机会。托马斯的身材高大，几乎比刘凯峰高出半个头，但却没有刘凯峰挺拔，显得有点驼背，他本来就不算魁梧的身材，此时就显得格外清瘦，而且面容憔悴苍白，一副疲倦和惊恐的样子，使他比自己的实际年纪几乎老了十岁，只有四十出头的他，此时看上去至少像个五十多岁的人。尤其是他脸上的伤痕，更是让人惨不忍睹。

“宋？”看到宋芸来看自己，托马斯显得有点意外和吃惊：“你怎么来了？”

宋芸看到疲惫和憔悴的托马斯后，忍不住眼眶一红：“托马斯先生，你怎么样了？”

托马斯摇头道：“过去只听说宪兵队的监狱是地狱，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即使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对于，宋，这位先生是？”

这时，宋芸用手绢擦干了眼泪，然后介绍道：“哦，托马斯先生，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姓刘。”

宋芸大概是不想再用增田这个日本姓氏去刺激托马斯，所以直接介绍刘凯峰姓刘，刘凯峰立即伸手与他握了握：“托马斯先生，你好。”

“你好。”托马斯以为他们只是来探视自己的，并不知道他们是准备营救自己，所以转而对宋芸说道：“谢谢你们来探视我，我这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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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峰突然问道：“托马斯先生，难道你们国家就不过问你的事了吗？”

托马斯摇头道：“现在整个法兰西都在德寇的铁蹄之下，政府又分成了两大派，他们自顾不暇，还有谁会关系我们这些身居海外的人？”

“那美国政府呢？”刘凯峰问道：“你为美国媒体写了那么多稿子，他们就不准备营救你吗？”

“哼，”托马斯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美国更势利的国家和政府吗？替他们做事没有问题，想要他们出面救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

“不过什么？”宋芸问道：“托马斯先生，有话你就直说，也许我们能够帮助你。”

托马斯低声道：“我在重庆方面倒是有不少朋友，他们的很多军政要员我都认识，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如果知道的话，我相信他们会出手救我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把我的消息传到重庆去？”

宋芸望了刘凯峰一眼，刘凯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算是你说对了，中国人永远都不会抛弃朋友的，我正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国民政府已经向我下达了死命令，必须把你营救出去。”

“真的？”托马斯兴奋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那太感谢了，我就知道关键的时候，还是中国人靠得住。”

“那你就放心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刘凯峰说道。

“那就请刘先生尽快行动，这里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托马斯低声说道：“另外，我手里还有很多美国人与日本人勾结出卖中国的情报，请你转告重庆政府，只要把我救出去，我会对重庆政府有相当大的用处的。”

刘凯峰再次伸手与他握了握：“那就这样吧，只要知道你在这里，而且还活着，我们就会尽快行动的，托马斯先生只管放心。”

托马斯双手紧紧握住刘凯峰的手：“刘先生，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刘凯峰和宋芸离开宪兵队监狱后，萩原瑞江和岗村就立即赶到了，托马斯见到他们后，立即兴奋不已地说道：“夫人，课长先生，我早就说过，美国人是不会抛弃我的，我对他们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