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八、妖花凋谢(6)
北原真由离开礼查饭店之后,并没有回76号,而是直接开车朝梅机关驶去,这一路上,她既紧张又兴奋得手心直冒汗,对于她来说,刘凯峰的出现无异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刘凯峰的身上与南造云子比出高低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帝国之花。她把车子驶进了梅机关的院子,向卫兵提出请求见晴气庆胤,很快便得到了允许,在卫兵的带领下,她直接来到了晴气庆胤的办公室,虽然晴气庆胤是76号的顾问,但他更愿意在梅机关办公,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军国主义气息更浓的缘故。
时间已经很晚了,尽管晴气庆胤已经习惯于夜间办公,但却没想到这么晚北原真由还会来见自己。当然,他也明白北原真由之所以这么晚还来,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情况,否则,她应该记住了晴气庆胤的交代,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能来梅机关见晴气庆胤的。
刘凯峰关于南造云子企图用瞒天过海之计东山再起的推断提醒了北原真由,她也想效仿南造云子来个不鸣则罢一鸣惊人。因此,她走进晴气庆胤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说出袁先生就是刘凯峰,而是显露出一脸的愤怒之色,对晴气庆胤说道:“机关长阁下,山口和香失踪了。”
“哦?”这倒令晴气庆胤感到十分意外:“怎么回事,龚再鹏已经死了,这个案子算是结了,还有什么人会对一个女学生感兴趣?看你的脸色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满脸怒容,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
对于一个老特务来说,北原真由的表情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北原真由并没有打算隐瞒,反而希望他一语中的,这样自己就可以少说很多废话。
“除了南造云子还会干出这种事出来?”北原真由余怒未消地说道:“她这个人只顾独自行事,却坏了我的计划。”
晴气庆胤不动声色地看着北原真由,并不想跟着她的情绪往下走,因为他担心北原真由对南造云子有成见,而且情报界出现新老交替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种内讧事件,比如中岛成子和川岛芳子之间,就发生过互相对掐的事情,而守田菊子在关外让南造云子一夜惊魂,也是这种新老更迭中所无法避免的事情。
“真由,”晴气庆胤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我这里说话要有事实依据,而不能光凭个人主观的臆断。龚再鹏是南造云子审的,他身上有多少油水南造云子比谁都清楚,仅仅一个半天,她就放弃了龚再鹏,怎么转而又会对一个化妆成中国女学生的山口和香感兴趣呢?”
“机关长阁下,”北原真由说道:“龚再鹏如果是独来独往的刺客,那么他落脚山口和香的家里,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即便他背后还有组织,并且是接受组织任何来上海有计划行刺效力与大日本帝国的这些中国人,那么他与一个女学生之间的恋人,也一定会背着自己的组织的。换一句话来说,除了您我和审讯龚再鹏的她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龚再鹏案子里还有这么一个女学生,不是吗?”
“嗯,”晴气庆胤点头道:“她有这种可能,但是动机呢?”
“很显然,在龚再鹏身上挖不出东西来之后,她当然会想到在那个窝藏他的中国女学生身上下功夫,如果那个女学生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比如龚再鹏给什么人打过电话,或者他见过什么人,南造云子都可以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地追查下去,这种手法,我们在札幌谍校的时候几乎耳熟能详。但她却没想到,那个女学生是山口和香,是我们的人。”
“你的说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她没有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如果她想从龚再鹏这个案子里钓更大的鱼话,完全可以在审讯过程中就把山口和香抓去,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如果看到对方饱受折磨的话,还有什么秘密能够藏得住呢?我想南造云子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北原真由刚才所百思不得其解的,但刘凯峰却解开了她心中的这个疙瘩,因此,她在晴气庆胤面前只要如法炮制、照本宣科就可以了。
“机关长阁下,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恐怕就要从南造云子现在的现状和您对她的态度说起了。”北原真由说道:“您大概也看出来了,如果放在过去,心高气傲的南造云子,怎么可能与我这么个‘汉奸女特务’斗气呢?说白了,或许是您对她的态度,让她感到自己现在已经日薄西山,不再象过去那样受到帝国的重用,但她却不服气,很想通过干出一件异常漂亮的事,让您和帝国对她刮目相看。就拿龚再鹏的案子来说,击伤他的是我,而逮捕他的是宪兵队,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审讯之外,她对我们如何抓到龚再鹏的事一无所知,凭她那种争胜好强的个性,一定会以为在布控前您冷落了她,而在破案后又以审讯龚再鹏的发生羞辱她,所以,她就干脆顺水推舟,以最快的速度了结龚再鹏案,然后自己在暗地追查下去,等到她挖出萝卜带出泥的那天,她不相信您不会因为忽视她的存在而感到后悔和不安。”
北原真由的一席话,不仅让晴气庆胤哑口无言,而且似乎令他如梦方醒。
“那你刚才所说的,她似乎在无意中破坏了你的计划,这又从何说起?”
北原真由解释道:“我不是跟您提过李副主任让我带一个姓袁的去见他吗?我想,这个袁先生不一定是生意人,或者说可能不仅仅是生意人,如果是单纯的生意人的话,李副主任没有必要在家里见他,通过手下人收钱,然后打几个电话把事摆平,这在76号是常见的事。李副主任之所以要我带袁先生到他家去,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袁先生对李副主任很重要,但他的身份又让李副主任有所顾忌,既想与他面谈,又不太敢在公共场合下去见他。所以,我一直就认为袁先生一定是重庆分子,也只有重庆分子才会使得李副主任在见与不见,或者说在何处见面患得患失。再加上昨天林会长遇刺之前,袁先生又出现在林公馆,因此,我判断这个袁先生应该和龚再鹏是一伙的。同时,我又想到龚再鹏一定会把自己与山口和香的关系向同伙隐瞒,在龚再鹏被处决的第一时间里,我就赶到了袁先生那里,把龚再鹏的死讯,以及他是在什么地方被捕和有可能被谁出卖的消息,都向袁先生透露里,如果他真是重庆分子,并且与龚再鹏是一会的话,就一定不会错过与山口和香见面的机会。”
晴气庆胤仔细地听着,不住地点头:“你的计划很完美,我想只要袁先生与重庆或者龚再鹏有关系的话,他绝对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山口和香的事,除了您我,就只有南造云子知道,我刚刚告诉完袁先生,并且立即驱车到福泰路准备让山口和香做好准备的时候,她却失踪了,那个中国老太太也被暗杀了,手段与特高课的习惯一模一样。而在此之前,我在驶向福泰路时,曾经看到一辆轿车从里面出来,然后向相反的方向驶离,可惜当时没有把它与山口和香联系在一起,所以忽略了。”
晴气庆胤没再说什么,而是拿起电话打到特高课特一课,询问南造云子在不在,得到的回答是:她傍晚开车出去后就没回办公室。
晴气庆胤再把电话打到她的家中,但却没有人接听。接着,他又把电话打到宪兵队,询问南造云子是不是到过或者带着某个犯人来过宪兵队,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当晴气庆胤放下电话时,北原真由说道:“机关长阁下,显而易见,她是暗地里劫走了山口和香,企图私下从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一鸣惊人。”
晴气庆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首先要找到南造云子再说。”
北原真由看了看时间:“都深夜两点了,她不可能在山口和香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按照我们的纪律,山口和香又不可能向她说明自己的身份,这时间一耽误,我担心山口和香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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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真如北原真由所言的话,晴气庆胤心想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于是他拿起电话,让梅机关特务队和宪佐队,以及特高课的行动队立即出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南造云子。
看到晴气庆胤已经下达命令,北原真由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晴气庆胤已经相信了自己一半,剩下的一般就等找到南造云子后就立即可见分晓了。
这时,她突然提出:“机关长阁下,反正天色已晚,如果没有山口和香的消息的话,我也睡不着,您看您能不能把您说过的,那个叫刘凯峰的档案调出来给我看看?”
晴气庆胤一怔,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看他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