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九、战神（1）
盛夏的江南，暴雨过后更是湿热无比，即使什么事都不干，你都会感到浑身粘糊糊的，如果走到阳光下，你会在顷刻之间感到胸闷和眩晕，随时都有一旦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的可能。而在西南麓的一个峡谷里，却是寒气习习，云雾缭绕，指挥部，就隐蔽在这如春的花香鸟语之前，一只麻雀的鸣叫，都会引起遥远的回声。
每天都有日军的飞机从头顶飞过，但却无法察觉出任何蛛丝马迹。
千年古柏浓荫的覆盖下，四处翠竹青青，灌木丛丛。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拾级而上，顶部便是一个椭圆形的山洞洞口，一条绿色的布帘垂挂而下，远远看去，如山壁上爬满的青苔并无二致。
洞口，四个士兵在潮湿的雾气中，昂首挺胸地伫立着。
洞内反倒十分干燥。
撩起布帘后，你看以看到里面像是个葫芦似的外窄内宽，最先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大约十个平方的警卫处，那里坐着至少两位尉级军官，他们的身后又有两个洞口，一个是报务室和作战参谋室，另一个则是的办公室兼起居室。
手持烟斗，站在面对洞口的作战沙盘前苦思冥想，他的身后就是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床的旁边是一张当地村民家常见的普通八仙桌，桌子上摆着三部电话和一些卷宗，也就权当办公桌了。桌子背后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军事地图。
他的手里，拿着从军统总部转来的上官雄发出的电报，按照上面鬼子的部署，他亲自动手调整了沙盘上敌我兵力的标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至少有三条路线可走，一条是沿长江两岸逆江西进，这既是距离上的捷径，又可以充分发挥日寇海空优势；一条是由大别山北麓由北南下直捣，虽然缺乏海军掩护，但鬼子的空中优势绝对，并且利于装甲部队运动；还有一条是沿南浔线向方向迂回，或者由包抄。可从上官雄送来的两份情报来看，一路是沿长江两岸西进，在海军和航空队的掩护下，由瑞昌、田家镇直取武汉，二军只作为牵住军队的辅攻；一路是由牵制长江两岸的守军，再由二军沿大别山北麓主攻。
而上官雄又明确表示，后者是放出的烟雾弹。
武汉会战开始至今，从相继沦陷，判断出，敌人由率领的担任主攻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在这种情况下，由沿北麓主攻的西进计划则明显是假的。
问题是，如果日方的主动权是掌握在手里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会置南浔线上十多万国军部队于不顾，而沿长江直取，这与日寇决心倾全国之力，以会战为契机，彻底消灭国军有生力量的战略原则不相符。
知道，熟知地况地貌和风土人情的，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绝对不会如此目光短浅地只顾攻城掠寨，而置南浔线上的国军于不顾，毫无军事价值地去抢占一座空城。
他在想：如果我是的话，我会怎么办呢？
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让拖住长江以北的部队，然后派一个或者一个半师团，在海空优势的掩护下，沿长江两岸西进，既分割了以西长江两岸的国军部队，又造成各自为阵，互相无法支援的局面，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打通南浔线，象一块三明治一样把两个战区的国军部队分片切割，然后完成战略大包围。
他能够想到的，他不相信就想不到。
这时，从外面传来警卫官的报告声。
“报告。”
“进来。”
“报告总司令，军统的沈处长求见。”
一听，问道：“军统有几个沈处长？”
“据卑职所知，只此一人。”
“让他滚回去！”
原来正与一位电影女明星打得火热，为了拍马屁，这个军统总务处的沈处长，不仅在重庆杨家山为盖了一幢别墅，还打发手下到各地去搜集名贵树木和奇花异草，结果特务们坑蒙拐骗，明抢暗偷，竟把大军阀、一株古柏树也挖跑了。如果换作别的杂牌军司令，看到眼中的红人，也就只能是忍气吞声，但现为总司令，正率领部署在南浔线上。
听说母亲坟上的古树被挖，他拍案而起，立即给打了一份电报：家母坟上的柏树，务必请归还，生死同感，以利对敌。
看后，立即把这个沈处长叫去大骂一顿。
此事在传开后，大家都知道军统有个马屁精沈处长，而最讨厌的就是沽名钓誉之人，听说是这个沈处长求见，大手一挥，直接让他滚蛋。
“总司令，他还带了一个人来，那人就是江石州仁爱医院的医生，后来调到九江仁爱医院去了的上官雄。”
一听，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烟斗，又看了看另一只手里的电报，然后说道：“快让他……他们进来！”
如果不是看在上官雄的面子上，沈处长这个闭门羹算是吃定了。
“总司令好！”沈处长和上官雄被警卫官领了进来，两人都身穿中山装，沈处长见到后，立即鞠了一躬，然后赶紧问了声好。
“哦，上官医生呀，”把沈处长凉在一边，却笑容可掬地跟上官雄打起招呼：“看来你真是神医呀，这不，我的肺部等着你治，我这大脑也等着你治。”
说着，把烟斗和电报往上官雄面前一摊。
看到沈处长一脸尴尬地站在自己的前面，上官雄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冷落他。
“总司令，”上官雄向鞠了一躬：“卑职此次是奉沈处长之命，从江石州绕道来到您这里来的，主要的任务，就是在沈处长的领导下，全力配合国军的军事行动，随时听候您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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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部下，上官雄尽量把沈处长的身价给抬起来，他的这席话，不仅让沈处长心存感激，同时也赢得了好感。
望了沈处长一眼，问道：“怎么，你的花草鸟树都摆弄完了？”
心知肚明的沈处长立即知道了薛岳冷落自己的原因，于是涨红着脸说道：“对不起，总司令，卑职年轻无知，以后还请您多多教诲，多多提携。”
“嗯”了一声，问道：“听说你不仅有一身的武功，而且枪法极准，曾经在办公室里三枪灭三鼠？”
“惭愧，惭愧，”沈处长说道：“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虽然沈处长深谙官场之道，马屁拍成了太极拳，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但却不失一身的好功夫，而且才思敏捷，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俊才。
“国难当头，大敌当前，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把身手显露在抗日杀敌的战场上，而不要功未成、名不就时就染上了官场的坏习气，那样的话只是自寻绝路。”把烟斗掉在嘴里，然后指着南浔线对面空空如也的敌方阵地，问上官雄：“你来看看，为什么这一片没有鬼子的军队呀？”
不管是早年被“书生”上官雄吸纳进中央特科，还是后来进入中统、军统，乃至于到日本留学几年，他都没有接触过军事，自然不懂得什么样的排兵布阵才是合理的，见神情严肃地询问自己，他顿时感到有些紧张。
“对……对不起，总司令，卑职不懂军事。”
笑了笑：“没关系，那你给我谈谈，这两份情报是怎么弄到手的，你又怎么能够确定其中的一份是假的呢？”
上官雄说道：“电报上说的第一份计划，是我从日寇特务机关机关长保险柜里偷出来的，而第二份计划则是亲自交到我手里的。他不仅想让我把这份情报送给您，同时，还希望我把您的军事部署计划给窃取去。”
“不简单呀，上官医生，年轻轻轻的，居然成了忘年之交。”笑道：“你怎么就没有想到，万一给你的是真的，而被你偷到的是假的呢？”
上官雄一想：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象那样的老狐狸，说不定还真会以假乱真呢！
这时沈处长插道：“总司令，卑职也不懂军事，但就计谋而言，卑职以为即使再狂妄自大，也不敢拿真正的西进计划来冒险。因此，卑职认为他第一有第三套方案，也许那不是一套独立的计划，可能与这两个计划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