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鱼刺计划(3)
章市长趴在方向盘上，太阳穴被打了一个窟窿，车子停在靠近周岭的山道旁，周岭距离九江城区大约七八公里，四处都是蜿蜒起伏的小山丘，树林茂密而郁郁葱葱。吉普车的旁边，站着七八个的士兵，先一步到达的茅江林向刘凯峰和阿娟介绍道：“他们是国军巡逻队，发现车子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艾丽西娅的身材很高，穿着高跟鞋站在刘凯峰身边，最多只比他矮了几公分，无论从长相、身材和气质方面，一眼看上去两人还确实般配的，再加上她穿的是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如果说艾丽西娅和刘凯峰在一起算的上是郎才女貌的话，那么阿娟在刘凯峰身边却是典型的小鸟依人。看到艾丽西娅站在刘凯峰的身边，她立即走到他们之间把艾丽西娅挤开，然后对刘凯峰说道：“很显然，是在这里击毙章三洲后，逃进了旁边的山林里，这里距离湖口进，她是准备在里面躲到鬼子打进来的时候，我认为应该把保安团调过来搜山。”
茅江林说道：“在江南，海拔高的叫山，海拔低的叫岭，别看着周岭山不高，但从江边一直蜿蜒起伏到威家，面积太大，而且树林稠密，在这里想找到一个有心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凯峰走上旁边的一个小山丘上四处看了看，然后走下来说道：“搜山不现实，还有一个问题是，这里不一定是案发第一现场，我想，如果是从这附近逃进山林里的话，一定不会把吉普车停在这里。茅处长，让人把现场拍下来，然后把尸体处理掉。”
“是……可我们没带相机。”
这时艾丽西娅说道：“我这里有，我替你们拍吧。”
茅江林看了刘凯峰一眼，见他表示默许，于是对艾丽西娅说道：“好，请你跟我来，把这些都拍下来。”
艾丽西娅立即打开照相机套，在茅江林的指挥下，拍了十多张照片，刚刚拍完，阿娟就走到她面前把手一伸。艾丽西娅看了阿娟一眼，然后说道：“等我冲洗出来亲自交给上校先生。”
“我已经跟你说过，他是将军。”说完，阿娟不由分说地从她胸前取下照相机扔给茅江林，然后对艾丽西娅说道：“回头到军统九江站去取相机。”
艾丽西娅本来还想和阿娟理论一番，至少可以取出相机里的胶卷，但转眼一想，茅江林把照相机拿去也好，回头自己找刘凯峰也有借口了，所以她耸了耸肩，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明就里的阿娟还在那里显得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打了个胜仗。
“刘站长，”茅江林走到刘凯峰身边问道：“以您的判断，那个会藏在哪里去了？”
刘凯峰摇头道：“她对我国江南一带的风土人情太熟悉了，而且逃生的本领极强，我们只能从她有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中，推断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想直接搜捕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她下一步的行动，会不会还是准备暗杀张总司令？”
刘凯峰说道：“如果一次行动失败后，她绝对不会在短期内实施第二次同样的行动的，这就是她的诡秘之处，当年暗杀的时候也是如此，失败后就没有再试图进行第二次尝试了。”
阿娟此时说道：“目前在九江城，除了暗杀张总司令外，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大概就只有国军的布防情况了，我想她一定还呆在城中，我们还是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城区里面。”
“出了赵尔凯这个叛徒，九江大致布防的情况，相必她已经向报告过了，因为时间紧迫，张总司令已经不可能进行大面积调动，最多只能做出微调，所以，她的下一个目标针对国军布防的可能性不大。”刘凯峰想了一下，说道：“以她的脾气和性格，如果没有接到要她继续纵深，潜伏到江石州、南昌或者武汉一线的话，那么她的下一个计划，就一定是暗杀我。”
阿娟调侃了一句：“不知道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刘凯峰没有理会她，而是对茅江林说道：“走，我们回城去。”
给赵尔凯动完手术后，上官雄送走李厚德，然后走进了毛处长的房间。
这是毛处长第一次见到上官雄，对于这位总部直接联系但又未见其建立什么功勋的谍报人员，毛处长其实很不以为然，加上其貌不惊人，据说还有点口吃，所以毛处长从心底对上官雄就有点排斥，如果不是为了下一步的潜伏计划，他甚至连见上官雄的心情都没有。
上官雄进来后，毛处长并没有客套地让他坐下，而是十分冷淡地问道：“赵尔凯怎么样了？”
上官雄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过去听说过这个毛处长是个笑面虎，怎么今天变成了冷面狼了？
“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因为麻药还没醒，所以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嗯。”毛处长应了一声，然后接着问道：“听说你早年在中统，是丁处长把你引进到组织的，在他已经背叛党国的情况下，你觉得自己还能取得日本鬼子的信任吗？”
“日本鬼子是不可能信任任何中国人的，在他们眼里，中国人的价值就在于能不能被他们利用，而绝不奢望什么忠诚，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松本也夫是不是有信心觉得能够说服我。”
“你可要想清楚，也许丁处长已经向鬼子说明了你的身份，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可能不仅注定要失败，而且随时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国难当头之际，大敌当前之时，每一个中国人的每一天，都在冒着生命危险；每一个国民革命军的战士，都随时随地准备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作为组织精心栽培多年的成员，在党国需要之际慷慨赴死，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纵然是赴汤蹈火，上官雄也在所不惜！”
毛处长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不象临行前介绍的那样，是个唯唯诺诺不善言辞的人，相反，他看到的是一个说话干净利落，并且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年轻人。
“对了，不是说你有严重的口吃吗？”
上官雄笑了笑：“在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反映极快，后来进入中统后，长官说我应该尽力收敛自己，不要显得过于嚣张和跋扈，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装着口吃。”
“那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
“您如此紧急地召见我，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交代，如果在您面前继续口吃，显然要耽误大事的。”
经过短暂的交谈之后，毛处长对上官雄的印象有所改变，他示意上官雄在沙发上坐下，这才真正开始切入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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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松本也夫对你的信任度怎么样？”
上官雄说道：“我想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这次丁处长的叛逃，说不定他已经把我恨到骨头里去了。不过，这个松本也夫是个极其自负的人，总是妄称自己是塑造和改变人的灵魂的圣手，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他或许对我是军统特工真实身份更感兴趣，或者说是更能激发他的斗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如果能够策反我，对于他来说就更有成就感了。再说了，田东亭的暴露和特攻队的全军覆没，鬼子正需要一个新的替代品，而我军统特工的身份，更是他们所迫切需要的。”
毛处长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很好，你有这样的自信我就不再担心了。去年为了造就‘姜太公’，我们放走了，今年为了造就你这个‘影子’，我们打算赔上钟云惠和隔壁的赵尔凯，希望你能够和刘凯峰一样，不要让我们做一桩亏本的买卖。”
上官雄起立道：“请处座放心，上官雄不成功便成仁！”
毛处长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你们医院什么时候撤离？”
“斯蒂法诺院长已经带领大部分医生，今天就撤到了江石州，现在医院里只留下我和刚才来的外科主任李厚德，他让我们继续呆一段时间，最好是在鬼子开始进攻以后再撤离，看来他还很注意要给国民政府留下一个好印象。”
毛处长点了点头：“那你就再等几天，如果松本也夫还没来九江的话，你就带着钟云惠和赵尔凯一块撤到江石州去，到了那里以后再想办法。另外，你以后的直接上级，就是卢三江，以后有什么事，总部会派他与你联系的。”
上官雄一怔：“九江不是成立了赣北特别站吗？站长刘凯峰又是从敌后回来的，组织不是决定让他领导我吗？”
毛处长看了上官雄一眼，本来想直接告诉他，刘凯峰是个共产党，但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他有其他任务要执行，或许过几天就会离开九江的。”
如果毛处长不慎说出刘凯峰是共产党的话，那么，上官雄不仅会把那天晚上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真相告诉他，而且会通过他找到失散多年的组织，可惜因为毛处长临时改变主意，从而使得上官雄失去了与组织取得联系的最佳机会。
原来听说南湖宾馆住进了一位新四军代表后，上官雄就希望通过他与组织取得联系，当然，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军代表就是张必克，而张必克在撤离后，一直就是他的单线领导。就在毛处长来到九江的当天晚上，上官雄潜入南湖宾馆，没看到张必克的他，却在窗下无意中听到了毛处长与阿娟的对话，不过，前半段阿娟密报刘凯峰是共产党的话没听到，但听到了毛处长说准备利用刘凯峰实施鱼刺计划。他想，不管怎么说，刘凯峰也是抗日英雄，听毛处长那语气有点咬牙切齿，不是准备出卖刘凯峰，就一定准备利用他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上官雄不知道刘凯峰是自己的同志，但出于对他的敬佩，上官雄还是决定给他示警，电话是上官雄打的，信也是上官雄写的，但刘凯峰最终却误以为是利用赵尔凯来挑拨离间。
针对刘凯峰的鱼刺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但他却浑然不觉。
上官雄望着毛处长，不无遗憾地说道：“真可惜，我倒是非常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