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井上公馆(3)
两卡车鸦片对于井上公馆来说，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如果仅仅是一种经济损失倒也无所谓，虽然井上公馆不是日本的官方机构，由于他们间谍活动成绩突出，因而得到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承认和支持，活动经费方面没有明确规定，只要井上需要，就可以随时向日军司令部或领事馆无限制地领取。如果南造此次前来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两卡车鸦片的损失，井上公馆就是替人背黑锅承担下来也无所谓，问题是井上已经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在他看来，南造既然是特高课的人，那一定是在岩井的领导下，而井上公馆的一半费用开支，都是在领事馆领取的，作为副总领事的岩井，不可能不知道宏济善堂的事，以及他们获利后的用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岩井不事先知会自己一声？
再有，日军上上下下都知道井上公馆在这里经营多年，爪牙几乎遍布每一个角落，一些日军不方面在租界出面的事情，都全部交给井上公馆，这辆车鸦片的失踪，无疑是有人想栽赃给井上公馆，因为日军司令部和领事馆都知道十六铺码头，是在小东会的控制之下，而小东会是井上公馆一手扶植起来的江湖门派。如果真的有这辆车鸦片在十六铺码头丢失倒也好说，井上觉得把它找出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问题是他断定根本没有这所谓的两车鸦片，而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在背后给井上公馆使绊。
井上有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感觉。
“南造小姐，”井上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如果宏济善堂真有货物在十六铺码头丢失，别说是两车，就是二十车我也保证在三天之内物归原主。”
南造眉毛一挑：“听井上先生的意思，宏济善堂根本就没有丢失这两车鸦片？”
“这样好不好，三天内我给你答复。”
南造站起身来：“痛快！我知道井上先生日理万机，就不打搅了，三天后我会再次登门拜访。”
“哦，对了，我想问一句，南造小姐现在的工作，是对领事馆负责，还是直接对关东军负责？”井上隐隐觉得，南造似乎不受岩井节制，否则这么大的事，岩井不可能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而直接让南造前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南造笑了笑：“不管我说什么，想必井上先生都会去验证的，既然这样，井上先生还不如直接给岩井副总领事打个电话问问。好了，不管怎么说，能够与井上先生见面，总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告辞了。”
“冢本，”井上说道：“替我送送两位长官。”
“是。”
离开井上公馆后，南造说道：“百闻不如一见，这个井上真是条老狐狸，居然把这事推得一干二净。过去听说过他很凶残，今天刚与他见面时，还差点被他的假象给迷惑住了。”
刘凯峰却不这么认为，通过观察，他发现井上可能真的不知道鸦片丢失一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虽然井上很会演戏，但我怎么觉得他真的与鸦片丢失毫无关系，会不会是机关长阁下给他下的一个套呀？”
“怎么，你还真的相信他？”
“我想，他已经十分清楚，我们这次找他，绝对不会是因为两车鸦片的损失问题，他应该隐隐感觉到有人要向井上公馆下手了。”
南造白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是不是人人都很聪明，天下就算我傻？”
“把结果想到最坏，然后朝最好的方向努力，这是我一贯的办事风格。对了，我们现在上哪？”
“先回机关，把军装换下，然后回红蝙蝠公寓。”
他们俩走后，井上立即上楼回到办公室，冢本很快也跟了进来。
“先生，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呀？不久两车鸦片吗？干脆我们把损失承担下来，看看他们还想干什么。”
井上摇头道：“这哪里是两车鸦片那么简单，我想，他们既然找上门来了，要的就是无中生有的鸦片，是在给我们出难题。”
“那怎么办？”
除了进行谍报和破坏活动外，井上公馆还经常对在上海的日本中上层军政人员和日商活动进行调查，如果发现他们有贪污渎职或舞弊行贿行为，他们就立即上报揭发或者敲诈勒索，因此，许多日本军政要员和侨商对井上公馆都畏之如虎。
正因为平时得罪的人多了，井上一时想不出来是谁企图对自己下手。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喂，请问是领事馆吗？我是井上，对，我想请岩井副总领事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日本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岩井英一接过电话：“哦，是井上君呀，有什么事吗？”
岩井英一公开的身份是副总领事，但和过去总领事馆的小泉纯一郎一样，其实就是日本外务省的情报官员。
“副总领事您好，有件事我想请您代为验证一下。”
“说吧。”
“刚才特高课的南造大尉来到我这里，说是宏济善堂的两车鸦片丢失了，我今天打搅您，主要是想问问，这宏济善堂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真的在十六铺码头丢失了两车货吗？”
岩井英一说道：“你知道原参谋本部的将军吗？”
“知道此人，好像是一个大佐呀，不过过去没打过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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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是少将了，这次受内阁和陆军部的命令，前来这里整肃帝国官方和民间的情报机构，以便日后统一协调指挥。他现在正在筹划一个机关，南造已经从特高课调过去了，她现在一切听命于将军，具体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井上听完此话，立即如坐针毡。
将军代表内阁和陆军部前来整肃这里的谍报机构，却从来没召见自己，难道他对井上公馆素有成见？
“您与将军的关系怎么样，可否帮助井上引见一下？”
岩井想了一下：“这个没有问题，你先按照南造说的去做，全力配合好他们，等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我请你们在一起坐一下。”
“那就感激不尽了。”放下电话后，井上对冢本说道：“这一切果然是冲我们来的，看来有不少人在内阁和陆军部打了我们的小报告。”
“那我们怎么办？”
“你先给藏如天去个电话问问，看看三天前到底有没有宏济善堂的货从十六铺码头上岸。”
“是。”
冢本立即给藏如天打电话，得到的答复肯定是否定的，冢本放下电话后，朝井上摇了摇头。
“回头我去问问南造小姐，看看他们丢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卡车，”井上无可奈何地叹道：“唉，到时候只有先给他们弄两卡车鸦片了，看看他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