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早在下令让郑有钧除掉那个孽种时,奚存便清楚,这事要是被奚旷知道,肯定会令他们原本就不亲厚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但倘若自己不出手,他这个儿子一定会把那个孽种生下来,后患无穷。因此他权衡再三,还是让郑有钧动手了。
对于奚旷今日无诏擅闯长安的行为,奚存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此子竟如此胆大包天,直接斩杀郑有钧,不啻于当面打了他的脸。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循循劝导的腹稿,统统没了用处。
更重要的是,奚旷来质问的不仅是桑姬小产,更是桑姬失踪一事。
奚存有过短暂的狐疑,自己根本没有下过此令,莫不是奚旷在诓自己?但看他这般激动,不似伪装,再者说,他把那女人宝贝成那样,又有何理由要撒这个谎?
奚存深吸一口气,头疼不已。
是什么人能绕开宁王府的护卫,把一个活人劫走?又是什么人,会对桑姬,不,是对宁王怀有如此大的恶意?
几乎在这些问题冒出的同时,答案也瞬间浮现。
难道是……太子?
太子本就与宁王不睦,更是派出过刺客要暗杀宁王,结果暗杀不成,反被宁王回击。再加上之前宁王春猎遇刺,也疑似是太子的手笔。他虽然振振有词,说自己又要准备千秋节,又要照顾怀孕的太子妃,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宁王,但这也就是嘴皮子一碰的事,是真是假,也很难辨清。
以太子手下人的水平,刺杀一个宁王或许有些困难,但潜入王府,偷偷带走一个虚弱无力的女人,应当还是不难的罢?更别说,自己上次敲打太子的时候,就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养的什么酒囊饭袋,说不定太子回去后……真的有所行动了呢?
但太子是怎么知道桑姬小产、可以趁虚而入一事的呢?
思来想去,便只有郑有钧这一条路了。
当初自己刚夺位的时候,忙着清洗旧朝势力,自然没把一个郑有钧放在眼里,若不是奚旷出声挽救,这个人说不定就会无辜枉死。他受奚旷救命之恩,自然默认了是宁王的人。
奚存知道,指望自己的儿子们和大臣们没有丝毫瓜葛,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允许他们有适当的“结党”,以此平衡朝堂,只是前提是,这些“结党”的讯息,都得被他掌握在手中。
死里逃生一次的郑有钧,这次选择了识时务。
但倘若,郑有钧识时务过了头呢?他能背叛奚旷,选择向自己投诚,也未必不会卖太子一个面子,和太子报告宁王的动向。
毕竟,从明面上说,太子会是下一任皇帝,没道理要忤逆下一任皇帝。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奚存便更为恼火。
若真是太子所为,太子知道了桑姬那夜会小产……
从奚旷的视角来看,这一切都是他奚存所为,去子除母,永绝后患,所以他才会擅闯长安,要求自己把桑姬还给她。
而从自己的视角来看,自己只是让人除了那孽种,并未劫走桑姬,奚旷这般无事生非、咄咄逼人,实在令人火冒三丈。
今日他们父子针锋相对,撕破脸面,顺理成章。
因为一个失踪的女人,奚旷会对他这个父皇心生怨恨,而他也会对奚旷这个儿子心生不满,从此以后,父子彻底离心。
是谁坐收渔翁之利?是太子。
奚存不由捏紧了圈椅扶手。
倘若真是太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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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宁王无诏擅闯长安,被父皇罚去跪宗祠了?”奚曜哈哈大笑,乐得直拍桌,“打听出来没有,他来长安,是要干什么?”
“尚未有确切消息。”幕僚道,“约莫和他先前深夜纵马有关。据说当时宁王是收到王府消息后才急着深夜出城的,这次这么急着回来,想必是王府里出了事,须得禀报陛下。”
奚曜哼了一声:“他王府里又没几个人,能出什么事?再者说,真有什么事不能先上奏?自个儿人来长安,算怎么回事?依本宫看,父皇罚他还算是罚轻了!”
“想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幕僚推测,“若真是大事,宫中早该有所行动了,宁王也不会受罚。据说,陛下还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嗤,活该!早该杀杀他的锐气!长安是什么地方,让他来去自如?真当这儿是他王府不成?”奚曜挥了挥手,“再去打探,宁王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等幕僚离开后,奚曜伸了个懒腰,刚好有宫女进来,端了一碗红豆薏米羹,说是太子妃亲自下厨煮的,让太子喝了解解乏。
“月娥真是的,都是怀着身子的人了,怎么还往厨房跑,让她以后别做这些了,怪累人的,还是好好歇着罢。”奚曜一边喝着红豆薏米羹,一边摇头笑道。
宫女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闻言抿唇笑道:“太子妃娘娘说了,即使是有了身子,也不能老坐着不动,也得经常走动,锻炼身体,将来才有力气生下小皇子呢。”
“辛苦她了。”奚曜道,“之前父皇交代本宫的勘察城外田地一事,尚未办完,让她不必等本宫回来了,自己先用了晚膳罢。”
“是。”宫女福了福身,端着空碗退下了。
她一走,奚曜便立刻带上贴身的心腹亲卫,坐上了出东宫的马车。
马车在长安城内兜兜转转,趁人不注意,奚曜在一个无人角落迅速下了马车,又迅速上了另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又在城里转了半天,确认无人跟随后,马车才停在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前。
心腹亲卫们守在院门边,自觉地站岗。而奚曜一进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便嘻嘻笑道:“怎么今儿个,都没人来迎接本太子呀?”
屋内传来一句娇嗔:“哼,我还当太子忘了人家呢!”
“哎哟,这才几天没见,气性便这般大了?”奚曜推门而入,只见梳妆台前坐着一名妙龄女子,杨柳细腰,靡颜腻理,她一边梳着长发,一边斜睨了奚曜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奚曜一把弯腰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揉了一把她的软肉,道:“毕竟东宫人多眼杂,出来见你一趟,实在不易。”
女子回过身,勾着他的脖子,噘着嘴抱怨:“可是人家日日独守空房,好生无聊。太子殿下不来,人家闲得都要长草了。”
“闲得长草了?嗯?”奚曜打横抱起她,大笑道,“那今日便让你闲不下来!”
纱帐垂落,床榻轻晃。云收雨歇之后,奚曜躺在床上,女子趴在他胸口,娇声道:“太子殿下今儿来了一趟,下次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罢?”
“下次么……”奚曜含糊不清地说,“下次有空,自然就来看你。”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肯分给奴家的心思不过就是指甲盖那么一点,可是奴家的心思,却全都在太子殿下`身上,若是没了太子殿下,奴家就算是穿好喝好,又有什么意思呢?”
奚曜道:“你耐心点,怎么说都得等太子妃诞下皇儿后,本宫才能接你入府。否则太子妃尚在孕中,本宫便带了个女人回去,传出去要被人指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