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索尼嘱孤
辅政大臣时代,正黄旗索尼居首,正白旗苏克萨哈第二,镶黄旗遏必隆第三,镶黄旗鳌拜第四。苏克萨哈资历最浅,见风使舵,背叛多尔衮,没有一点风骨可言,为其他三位仁兄不齿,早已被晾在一边。
遏必隆武功高强,然而性格软弱,常常和稀泥。所以辅政大臣时代,清国的大政方针,实际上由索尼和鳌拜说了算。
索尼精于政务,长袖善舞,大事不糊涂,能够很好地调和各方矛盾。
而鳌拜军功出身,信奉实力,对索尼的软面蛋形象,早已不满。
自皇太极开始,满洲八旗内部矛盾,一直都相当激烈。番妖军成军,镶黄旗实力大增,鳌拜再也受不了索尼的到处妥协,开始了熬油战术。
你不是精通政务吗?
那所有的政务,都由你一个人去掂量吧!
清国继承了明国的天下,这么大的国体,政务的繁重,可想而知。
不光如此,在索尼艰难处理政务的时候,鳌拜却在一旁鸡蛋里挑骨头,喋喋不休,把索尼搅得是心烦意乱。
七老八十的索尼,身体哪里撑得住?
鳌拜的伎俩,老奸巨猾的索尼当然清楚:
这么熬下去,自己一定被熬死。到时候鳌拜大权独揽,以他不过脑子的独断果决,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很可能造成八旗内部的不稳定。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有可能就付之东流了。
苏克萨哈那是众矢之的,没有指望的价值。遏必隆软面蛋,况且他也是镶黄旗的,和鳌拜一定是穿一条裤子。
所以索尼想来想去,还是强力主持,小皇帝康熙,提前亲政,借以减轻来自鳌拜的压力。
这么一来,鳌拜暴跳如雷,更是加紧了熬油战术。
可怜一把老骨头的索尼,精力、体力和毅力,在精力充沛的鳌拜,加大火力烘熬之下,最终油尽灯枯,卧床不起。
刚刚亲政的小皇帝,对政务狗屁不通,全靠索尼手把手交接引导。所以听闻索尼卧床不起的消息,小皇帝慌了神,急急忙忙赶往府上探望。
人活全靠一口气,这口气的支撑,就是精力。在精力的对决当中,索尼是一败涂地。眼前的小皇帝,还没有成年,如果和鳌拜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一老一少相顾一眼,小皇帝忽然垂下泪来,扑进了怀里:“祖翁,你不要去!”
索尼虚弱地叹了口气,朝外摆了摆手。
儿子索图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其他一干人,也全部退去。
索尼拍了拍小皇帝的后脑勺,满眼都是无奈:“生老病死,天神的旨意,不可违也!”
小皇帝放声大哭:“你走了,我怎么办?”
索尼一旦逝去,鳌拜必然做大。凭他鳌拜的实力,怎么可能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按照宫中的规矩,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见面的机会不多,能够大力帮扶他的,只有索尼。
索尼就像从长白山中,走出来的长者,为小皇帝的将来,提着一盏明灯。可是如今这盏灯要灭了,小皇帝怎么可能不伤心欲绝?
然而生老病死,这是天神的意思,索尼也无可奈何。
过了良久,索尼叹了口气:“不要哭,天神把明灯给你夺去了,一定会另外给你准备一颗明珠。你把这颗明珠攥到手里,便可保我满洲兴旺!”
小皇帝闻言,顿时停止哭声,一脸疑惑:“什么明珠?”
索尼没有立即解释:“鳌拜这个犊子,私心是有了点,但不会影响咱满洲的整体利益。要不然的话,当年他就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反对多尔衮夺取皇位。他的那点私心,无非就是扶正两黄旗的地位,将多尔衮的正白旗给踢下去。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
小皇帝闻言,顿时愣住了。
鳌拜的事情,他早已听说。当年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实力最强,要不是鳌拜竭力反对,皇位根本轮不到顺治来坐,如今也不可能传到他康熙的手里。
索尼说的一点也没错,他是站在满洲全局的角度,给了鳌拜客观的评断。
小皇帝叹了口气:“满洲的利益是能保住,那我呢?”
索尼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如果满洲都保不住,天神能会饶恕咱们?”
小皇帝又愣住了。
满洲不保,所有的满人,将再次回到深山老林子去。
然而话虽是这么个说法,小皇帝更多担心的,却是自身难保。索尼其实已经告诉他了,只要满洲的利益没有损失,鳌拜是不会动小皇帝的。
可是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滋味总是不大好受。
八旗一代,索尼、遏必隆、鳌拜等人,考虑问题的时候,永远是首先站在满洲全局的角度,然后才是个人。
小皇帝很聪明,在索尼眼里,他的个人利益,远远比不上满洲全局重要,所以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九九,去纠缠索尼。
尽管小皇帝不说,但他那担心的小眼神,已经告诉了索尼,他所有的想法。
的确,有鳌拜这尊恶神照在自己头上,别说他一个小孩了,就是索尼自己,也是心惊肉跳,疲于应付。
索尼的表情,突然很痛苦。
聪明的小皇帝知道,不是因为鳌拜,于是急忙用袖筒擦了擦鼻涕眼泪,静静地趴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索尼终于长叹一声:“天神给了你一颗明珠,你把他攥在手里,既可保满洲兴旺,又可保你安然无忧。”
这次又回到明珠的问题,上次索尼没有立即解释,这次一定会倾囊相授。
果然,索尼根本没有理会小皇帝的意思,像是在自责:“满洲起于白水黑山之间,除了军力之外,和汉人相比,长处不多。所以我和鳌拜一干人的满洲化,有点倒行逆施的味道!”
小皇帝虽然还没有熟悉政务,但如今满清的大致局势,他还是很清楚的。在他的印象中,这是索尼第一次承认,辅政大臣时代,施政方针的确不怎么样。
他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祖翁的意思,先皇的政策,还是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