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遗像反过来捧着

我添土之后，拿出两包高档烟来，给还留在这里的人每人散了一支。掏烟之前，我扫视了一眼，还留下39人，一人一支烟，可以人人都有份。

我身上只带了两包烟。

八大金刚虽然出葬之前每人给了一包烟，但那是三十多元一包的，当然，在我们老家，做这样的白喜事，也是最高档的了。

我这会儿掏出来的烟自然是零售价百元一包的。

要是人多，我也不敢拿出来分发，别小看一支烟，如果真分不开，反而会闹出矛盾来，弄不好，就会得罪人。

八大金刚见我散烟，发话道：“孝子散烟了，这可是上好的烟，抽了这支烟，开始垒坟了，大家辛苦一点，多垒几块土，垒得大气点，孝子他们以后来扫墓的时候也轻松点，听见没有？”

“好呢！”其他人齐声道。

我连声道谢。

“你现在没事了，坐在草地上休息吧。”

“嗯。”

我应答一声，坐在了一块周围没有草地的大石板上面，我也开始抽烟。

鼓手们接过烟，开始下山了，仪式结束，以后不用再鼓乐声了。

亲朋好友也三三俩俩地离开了。

我的一个姑表站在我的身边，其他人走了，他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这个姑表跟我从小是玩得最好的，他比我少两岁，喊我表哥。

小壮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好动，他坐在我的身边，手里捧着我父亲的遗像。

“表弟，你也先下去吧，帮我带上小壮。”

“好。”表弟说。

“我走不动了。”

小壮嘟着嘴。

我当然知道他很难走动了，才喊他跟着我表弟先走，要不，到了最后，我怎么把他带回去？

“先跟着表叔走，实在走不动了，表叔陪着你歇会儿再走！”

我毫无表情地说。

谁知道这个小壮是不是我亲生的儿子？

“小壮，走吧，实在走不动了，我背着你。”表弟说。

“真的吗？”

“表叔能骗你吗？”

“好！”

小壮说着，站了起来。

领头的见我表弟带着小壮要先走了，他说：“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壮捧着遗像，把遗像翻过来，不能让路上的人看到遗像，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

表弟回答说。

为什么不能像来时那样捧着遗像，而要反过来？

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有问过人，其中的原因，我还真是不知道。

我目送着表弟他们下山，走了不到半里地，我看见表弟背起了小壮。

看着这个画面，我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一次看电影，父亲背着我的情景。

真是，岁月无痕，往事如烟。

那年我八岁。

中秋节的晚上，板栗园村放电影。

山村里放电影，头顶月亮，脚踏草坪，溪水缓流，四周群山。

记得那次板栗园放露天电影是因为该村大队的大队长在这个佳节里嫁女儿。

虽说是邻村，却隔着七八里地。

那时候，父亲常常帮人“挑脚”，也就是当挑夫。

父亲外出挑脚回得迟，母亲把父亲带回的猪肉跟苦瓜炒好，上桌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已经互相召集着出发了。

听说放的是新电影《地雷战》，我顾不上吃一月难得一次的猪肉，要往外跑。

父亲却一把抓住我说：“吃了饭我带你去！”

我知道父亲是一个说话当钱要的主儿，就停住了脚步。

父亲那天晚上破例没有喝苞谷酒，他说为了让我看到电影不喝酒了，但要求我不急，饭必须要吃饱！

我们赶到板栗园村放电影的草坪的时候，树林深处的汽油机刚好轰轰响起来，大概放映员也喝了几杯，竟然等到天黑了才发电。

草坪中间的电灯一亮，大家就抬起了“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