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九：说他人过去之事，他却是事中之人

“哭泣是懦夫的表现。”莽古噜想起了祖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雀鹰飞了回来，落在他的肩头，证明自己依旧是他最为忠心的朋友。

莽古噜此刻也完全证实了自己先前所想，雀鹰具有灵性，将他引出林木之地，只为救他的性命。

如今，整个林木之地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活着。

死掉的人全都好似一夜之间被吸干了血，变成一具具枯尸。

莽古噜并不认为是腾格里天在惩罚林木之地的百姓，一定是邪门之人所为，他发誓一定要查明族人们的死因，并且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还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他用了三天时间，一刻也没有停歇，凭借两只手，将族人们堆砌成一座小山。

然后，小山腾起了火焰，房舍、毡包、车具，还有参天大树，全部置入火海之中。从此，人们不再知道这片火场曾经的名字叫做林木之地。

从关外一直走到关内，由北地一直走到南方，踏遍了四海，寻遍了五岳。

终于，让他找到了族人们的死因。

害死族人之人，正是许多许多年前救过他曾祖的人——千羽白鹤。

本来早该寿终正寝之人居然一直活着，显然千余白鹤已经超出常人的寿命，变成了不死身。

杨开山此言一出，小六和喜子同时惊讶不已。

小六此刻才终于敢于肯定自己亲眼见过的千羽白鹤真的是个老不死。

柳三阿公的脸上始终保持平静，完全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

杨开山叹了口气，借柳三阿公的老酒咕咚咕咚灌了三大口，用衣袖擦抹嘴角残酒，呼出一口胸中闷气，重又讲述起来。

尽管莽古噜知道了真凶是谁，但却无法报仇，真凶的行踪漂浮不定，他根本找寻不到。

莽古噜老了，雀鹰也早已死掉了。有一天，他来到离着铁砣山庄不远的山村，居然看到了多年前就曾看到过的一幕。那些人的死状与当年林木中人的死状一模一样，显然千羽白鹤现身。

而就在那一天，年轻的杨开山也来到那座山村，有幸遇见了莽古噜。

到这时，杨开山才说出自己与莽古噜的关系并非一般，他是莽古噜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就在那天晚上，莽古噜做了他的师父。

并非他请求莽古噜做他的师父，而是莽古噜求着他一定要做他的师父。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小六插了一句嘴，马上又闭嘴。

“是啊，”杨开山回忆着往事，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没有想到，头一次见面的人会执意要我当他的徒弟。”

“难道——”喜子挠着头皮，有些怯生生地说，“难道莽古噜老人快要——”

喜子说话磕磕绊绊，虽然没有说全，但别人也明白他要说什么。

“没错。”杨开山无限感慨，苦笑了一声，“师父他老人家自知命不长久，却苦于自己的冤仇还没有报，更怕千羽白鹤继续害人，因此必须将平生所学传授给一个徒弟，让那个徒弟来完成他的心愿。”

“赶巧，让您赶上了。”小六又插嘴说了一句不太中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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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不高兴，只说：“老恩师对我倾诉衷肠，我当即答应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为林木中人报仇，为无辜山民报仇，绝不能再让千羽白鹤害人。老恩师见我诚恳，于是从腰间拽出一柄尖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下去。”

“呀！”小六一惊一乍，“这是要干嘛？难不成有了徒弟，就要割腕子？”

“混账！”柳三阿公脸上露出不悦神色，“只管听就是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小六朝着柳三阿公一撇嘴，不再说话，只管竖耳朵听着。

杨开山依旧没有因为小六的话而不高兴，又说：“我当时也不知道老恩师所为何故，想拦却又没敢拦，老恩师当着我的面割自己的肉，想来是有原委的。果不其然，老恩师将手臂上一大块肉割下，递到我的面前，要我生着吞下去。”

“我的天啊，吃生肉啊，这不成西游记里面的妖精了么？”小六又忍不住来了这么一句，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偷眼看了看柳三阿公，生怕柳三阿公再训他。

怎料柳三阿公并没有搭理他。

小六松开捂着嘴巴的手，朝着柳三阿公挤了挤眼，呲牙笑了。

喜子始终不敢说一句话，小眼巴巴地看着杨开山，用眼神催促着杨开山接着说下去。

杨开山看出喜子的心中所想，朝着喜子一笑，这便说道：“我接过肉，生吞进肚中，我跪在地上，老恩师用一只手用力按住我的头顶，我以为他老人家是要完成什么仪式，谁知他老人家的身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我尽管因为无法抬头，但却感觉出老恩师脸上当时的状态。我听到老恩师快速诵动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法咒，很快我感觉从老恩师的五根手指上散发出五股热气，热气顺着我的头顶融入我的经脉，在我的周身上下快速游走着，过了好一阵子，热气融入我的全身，我感觉整个人好像烧了起来。当我正要因为承受不住浑身的炙热快要喊出声音时，老恩师的手离开了我的头顶。我想抬头看看老恩师的脸，怎料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