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三：不畏惧寒冰刺骨，老义士真乃神人
“你俩嘀咕啥呢？”邋遢汉子傻兮兮地问：“别是商量跟俺们要辛苦钱吧？你趁早死了那个心吧，要是俺们有钱，就不至于自己费劲了，早就雇人把媳妇捞上来了。”柳三阿公摆摆手说：“钱一文不要，事儿管保替你们办好，你们放心就是了。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三位？”
不等邋遢汉子搭话，矮个子先抢话说：“俺们是亲哥仨。”
高个子接过话茬：“俺们都姓张。”
邋遢汉子也说：“俺们的大名叫啥，俺们自己都忘掉了，爹娘管我叫大邋遢。”
矮个子马上说：“我叫二埋汰。”
高个子紧跟着说：“我是老三，家里最小的一个，俺家管小叫老，俺就是老憋屈。”
小六乐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三个称呼用在这三块料的身上，实在是太应景了，瞧瞧人家的爹娘多有学问，愣是依照三个儿子的个人特点，取出大邋遢、二埋汰、老憋屈这样的绝世好名，好笑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见小六乐得欢，他三个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柳三阿公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嘴对嘴咕咚咕咚好似喝凉水，痛痛快快灌了几大口之后，柳三阿公说身子暖得差不多了，他这就砸开寒冰，潜入水底把死尸捞上来。
一听柳三阿公要下水，小六突然替这位好心的老人家感到担心，赶紧劝老阿公还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要帮这个忙。小六说：“老阿公啊，眼下正值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火力壮的大小伙子都不敢贸然下水，何况是您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呢？再说了，别人下水要有水衣水裤来抵御寒气，您没有水衣水裤，只喝了几口老酒御寒，是否太高看自己了？您也别怪我多嘴，都都是为您着想，还请您老人家再考虑考虑，是不是真要帮这个忙，别到时候水里的死鬼没捞上来，您自个儿也上不来。到那时候，我有心下水捞您也是有心无力，您真要有个好歹，我没法跟师父交代。”
柳三阿公表情轻松，毫无为难之色，伸手在小六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孩子有心，懂得心疼老前辈。他让小六不必为他担心，只管踏实看着就是。
小六见老头执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念又一想，既然老头非要下水，则一定有御寒之法，或许自己小看高人了。
那兄弟三人谁也不说话，估摸是担心自己说错话会令老头变卦。
柳三阿公把外衣外裤脱下之后递给小六。只穿红兜肚、短裤衩，也不拿家巴什儿，空手赤脚朝着冰上走出。
小六两眼不眨地看着干干瘦瘦的老阿公大踏步在冰上行走，心里面默默念佛，乞求佛爷保佑老阿公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虽说走在冰面上的人不是他，他却觉着浑身上下冷得刺骨。
那兄弟三人小声在交头接耳，似乎是在质疑柳三阿公。
柳三阿公来至那根用来作为记号的芦苇旁，低头朝着脚下的冰面看着。
小六的眼神极好，他看到柳三阿公的一双脚自脚跟处变为红色，逐渐连脚趾、脚面、脚踝都红了，但这种红色并非是被冰冻所致，反倒更像是热气所致，每回他用温水泡完脚，他的双脚就会跟柳三阿公此时的双脚一样，变得红扑扑。他更加断定，老阿公是个神人，有寒暑不侵的神功。
柳三阿公看了一会儿，仰起脸朝着岸上大声问：“你们断定人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么？”
大邋遢头一个回话说：“我没瞅见，是老二说的。”
二埋汰马上说：“我也是听老三说的。”
老憋屈紧跟着说：“我就听见嗷了一声，等我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就瞅见那块儿有个窟窿。”
柳三阿公又问：“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冰上做什么？再说了，这么厚的冰，她怎么会掉下去？这个窟窿是你们砸开的吧？”
老憋屈用力推了二埋汰一把，大声吵吵：“我说水里没鱼，你个瞎熊非说有，还非要砸个大窟窿出来，说什么你会冰钓，结果鱼没钓上来，人先掉下去了，你看你干得这叫啥事，我真恨不能把你这个熊玩意儿塞冰窟窿里面。”
二埋汰也来了脾气，嗷嗷叫嚷：“你说我是瞎熊，我说你是个狗怂，整天嚷嚷着想吃鱼的还不是你！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费劲巴力砸个窟窿出来么？要怨你就怨你嘴馋，也怨老大太懒，要不是老大看不住媳妇，何至于让媳妇到冰上来。要怨就怨你俩，怨不着我！”
“老二，你说得这叫人话么？”大邋遢急眼了，“我咋懒了？那天要不是等着捡柴火熬粥，我能让咱媳妇出来么。要我说，要怨就怨她眼珠子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她要但凡能看见冰上有个窟窿，也不至于掉下去。”
小六听着既糊涂又明白，于是问他三个，掉进冰窟窿里面的人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大邋遢说：“没错，那是个瞎婆子，啥也看不见。”
小六气不打一处来，数落他三个太缺德，明明四肢健全，有手有脚，偏偏让个双眼一抹黑的盲人捡柴火，这不是缺德到冒烟儿么？
三个大懒蛋全都不吵吵了，大邋遢叹口气说：“到这会儿说啥也没用了，先让老神仙把人帮俺们捞上来吧。再怎么着，也不能让瞎婆子当水鬼。”
柳三阿公低着头在冰面上来回走动，约摸溜达了一袋烟的工夫，站住脚仔细看着冰面，而后高声说：“在这儿了。你们三个也真是的，就不能好好找找么，就知道在冰窟窿那块儿打捞，这不成刻舟求剑了么？”
二埋汰大声说：“既然找着了，就快些把人捞上来呗，还磨叽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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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我说二埋汰，你说话也太轻松了，你咋不下去捞？”
二埋汰嘟囔着说：“他说他能把人捞上来，他都打包票了，我还过去干啥。”
老憋屈帮着二哥说话：“是啊，人都说不用俺们管了，俺们非要管，不是信不过人家么？”
大邋遢也说：“俺们老实，人家说啥，俺们就听啥。”
三个大懒蛋摽一块儿跟小六顶牛，小六又岂能是对手。无奈，没辙，干瞪眼，没话说了。
“啊嗨！”
猛听得柳三阿公大叫。
咔吧吧……
天爷，比砖墙还硬的冰面居然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