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五：后生多嘴惹祸端，连累佳人命难保

只见莲儿躺在小炕上，双目紧闭，脸面苍白毫无血色，直直挺着丝毫不动，壮如死人一般。红玉婶婶不住地推搡莲儿的手臂，哭喊着要莲儿快醒过来。

小六和小臭也跟着哭喊，袁佑源则站在一旁张着大嘴冒傻气。

一见九爷回来了，小六有了主心骨，跪在地上抱着师父的双腿，求师父快些救救莲儿。

九爷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经验告诉他，莲儿如今只有身子在，借用她身子的小妮儿此刻已经不在了。

这可不妙，莲儿的魂魄不齐，小妮儿借她身子，尚能保全她不死，倘小妮儿不再了，莲儿也就只剩一具皮囊。毛艳玉尽管答应将莲儿的魂魄归还，但也要明晚才行，眼下若不快些把小妮儿找回来，只怕莲儿的皮囊熬不到明晚。

九爷让红玉婶婶先别哭喊，不论多大事情，只凭哭闹不能解决实际，天大事情由他承担，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莲儿有事。

有了这番话，红玉婶婶也算吃了定心丸。红玉婶婶尽管悲伤欲绝，但还没因过度悲伤而糊涂了脑子，她知道自己一味哭闹，只能陡添烦躁，于是强忍悲痛，不再哭闹。她想说话，却无力说话，只能凭借哭得红肿的双眼央求九爷，希望九爷快些救救莲儿。

小六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用袄袖子不住地擦抹着眼泪鼻涕，连头都不敢抬。

九爷明白了，这小子是个惹事的祖宗，眼前这桩糟心事，一定是他惹起的。

九爷尽管疼他，此刻也不免恼怒起来，厉声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连着质问好几声，小六只是哭天抹泪，却不敢回答。

小臭一步到了跟前，用手指着小六的后脑勺，咬牙切齿愤愤地说：“就是他多嘴多舌，把莲儿给害了。他不知道跟秀儿说了些什么，秀儿找了巧嘴三姑，昨晚上偷偷摸摸到了红玉婶婶家，也不知道巧嘴三姑用得什么邪术妖法，就把莲儿弄成这样儿了……师父师父，您可千万要求求莲儿啊……”小臭说着说着，哇哇大哭起来。他真心疼莲儿，将莲儿视为自己没过门的小媳妇儿，自己的小媳妇儿这样儿了，当丈夫的不能不心疼。

话虽说得不够清楚，但九爷还是明白了，一定是惹事包把小妮儿借用莲儿身子的事儿告诉了秀儿，秀儿这个丫头莽撞，找来巧嘴三姑帮忙，将小妮儿从莲儿身子里打了出去，这才使得少了魂魄的莲儿变成死人状。

眼下打骂惹事包也是无用，九爷气得牙花子疼，心中埋怨自己教徒无方。埋怨归埋怨，拿这小子也没辙，九爷太明白这个宝贝徒弟的品行了，人不坏，嘴太贫，说大话，爱惹祸，办得那些事儿往往叫人又可乐又可气。

话说回来，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从小在市井中长大，本身就不是庙堂中人，也没读过什么圣贤书，落得一个不坑不骗不偷不抢的品行，也就不必再强求他出类拔萃了。九爷一直认为，只需对他加以调教，等到成人之后，定然也是个稳稳当当的好汉子。

九爷让黄三太留下劝劝红玉，他去牲口孙家里见一见秀儿。

小六想要跟着，九爷瞪他一眼，吓得他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不敢动，抽抽泣泣，做可怜状。

来到牲口孙的家里，九爷跟牲口孙简单寒暄了几句，进到厢房去见秀儿。

秀儿抱着被子坐在炕犄角，泪眼婆娑很是委屈的样子。

九爷让她不要害怕，自己只是过来问几句话，并非是来责怪她。

九爷坐在炕沿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听秀儿诉说经过。

秀儿先把自己数落了一顿，她说自己心眼儿太小，听了六子哥的话，就去找人整莲儿，也不怪六子骂她是个不懂人事儿的泼妇。

九爷明白了，秀儿之所以委屈，是因为小六骂了她。

秀儿哭哭啼啼，断断续续把经过说出。她说自打听了六子哥的话，知道莲儿并非真正的莲儿，她心里吃醋，生怕小妖精拐走她的心上人，于是去找巧嘴三姑。

巧嘴三姑何许人也？乃是个专门替人保媒拉纤的媒婆子，只因长了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好嘴，故此得了个外号巧嘴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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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嘴三姑的婆婆有“顶仙看香”的能耐，比方说，小孩儿眼净，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哇哇大哭不肯睡觉，又是拉肚子又是发烧，找来巧嘴三姑的婆婆，化一碗符水，给小孩儿灌下去，拿一枚铜钱，口中念着驱邪咒，猛一下拍在桌案上，铜钱不倒，而是竖着，说明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念叨一通，劝上一通，威胁一通，不干净的东西走了，小孩儿也就好了。倚着这个本事，老太太好吃好喝了大半辈子。

为嘛巧嘴三姑也懂得这些能耐？那是因为老太太实在没辙，不得不把能耐传给她。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整天忙里忙外不闲着，压根就没有心思、也根本不想跟娘学这些鬼鬼神神的玩意儿。老太太不舍得自己这点小能耐跟着自己入土，又不想传给外人，也就只能传给儿媳妇。婆婆肯教，儿媳妇肯学，一晃三年过去了，老太太踹腿登极乐，儿媳妇把婆婆的能耐继承下来，白天保媒拉纤，晚上叫魂治癔症，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秀儿之所以能请得动巧嘴三姑，那是因为巧嘴三姑是她的小老姨，虽说不是亲姨娘，但关系走得挺近，秀儿的娘死的早，她小的时候，这位小老姨没少关照她。如今她长大了，小老姨事儿忒多，除了逢年过节走动走动，平时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秀儿找到小老姨，眼泪汪汪把事儿说出，她诚心添油加醋，说有个小妖精迷住了一个叫莲儿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原本老实巴交，自打被小妖精迷上了，就变成了小浪蹄子。小浪蹄子不安守本分，明知道六子哥是她秀儿将来的男人，却偏要勾搭。六子哥被小妖精耍得五迷三道，只一心跟小妖精相好，而冷落了山盟海誓之人。她不服气，所以找到小老姨的门上，请小老姨看在亲戚的份上，替她整治整治那个勾搭六子哥的小妖精，最好把小妖精打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才好。

巧嘴三姑是个泼辣娘们儿，眼睛里面揉不进沙子，一听有人欺负秀儿，登时就不干了，拍着胸脯打包票，不把那个小妖精灭了，她巧嘴三姑四个字儿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