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三：夜漆黑万籁俱寂，不祥地生人勿近
没等小喇子说出那俩死鬼是谁，九爷已经说出两个人名。“徐文龙、徐文虎！”
小喇子陡地打一激灵，吃惊不小地问：“九爷，您老真是高人，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我服您了。”
九爷一笑，和蔼地说：“我哪有这些本事，不过正好受人所托，查访两人的去向罢了。你小子胆子真不小，敢在死人身上拿物件儿。”
小喇子尴尬着苦笑一下，说：“我平时胆子真不大，也不知咋地，当时胆子就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嗐！我要不胆子大一点儿，我娘就要遭罪，为了我娘，我嘛都能豁得出去。我一瞅是徐家兄弟，心里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万万想不到，财大气粗的徐家爷们儿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我想他俩一定不是好死，要是好死，不能死在鸟不拉屎的老书院，十有八九是得罪苦了什么人，那人气不过，就把他俩给弄死了。至于为嘛要藏在老书院，我认为就是不想让人找着。九爷您想，老书院是个生人勿近的地儿，一到天黑，人们宁可绕远道，也不愿意从老书院门前过，这种地儿最适合藏猫腻儿，把人弄死了藏在里面，不管黑道白道还是歪门邪道，谁也不能想到有人敢进老书院藏尸。”
九爷啧啧几声，佩服这孩子是个机灵豆子，人小鬼大心眼儿活，要是好好栽培，也不为是个可造之材。
见九爷有夸赞自己的意思，小喇子立即高兴起来，一切不安和慌张顷刻抛到九霄云外。
小喇子接着说：“我当时害怕归害怕，吃惊归吃惊，但我也挺开心。不是我脏心烂肺恨人不得好死，是徐家爷们儿忒不是东西，他家骡马成群、金银成堆，还不都是坑人得来的，势力越大越是没人情味儿，当年我爹给他家盖屋，从房上掉下来摔折了腿，他家不说同情同情，反倒让人把我爹抬走，还说活没干完就没有工钱，合着我爹累死累活给他家白干了大半个月一文老钱都没落着。就这么着，我爹连病带气踹腿归了位，留下孤儿寡母过苦日子。您说，我能不恨他一家么？我再一想，他俩是阔爷，身上一定有值钱的好东西，我一眼瞅见徐家二爷大拇指上有个扳指儿，我心说杀他俩的那人倒也是个义士，只为报仇不为图财，给我留这么一个小物件儿，就够给我娘抓药的了。我就把这个扳指儿从他手上撸了下来，再一瞅他腰间挂着个玉牌子，刚要伸手去拽下来，谁料……”
小喇子突然哆嗦一下，惊恐神情又浮现脸上。
“到底怎么了？”九爷紧着问。
小喇子咽一咽口水，磕磕绊绊地说：“他……他……他他……他眼珠儿居然动了！”
“你说嘛？人还活着？”九爷紧着又问。
小喇子很是惊慌：“不不不……不知道，就是觉着他眼皮抖了抖，眼……眼珠子就睁开了。”
九爷双眉紧锁，闭口不语。
须臾，九爷对小喇子说：“孩子，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千万再也不要跟人说起，就连你娘也不要说，你自要说了，就会招惹一身的麻烦，到时候不只是害了你，还要害了你娘。”
小喇子用力地点头，虽然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神告诉九爷，他绝对不会再跟别人说。
九爷又说：“扳指儿我拿着，不是我贪图这东西，是这东西不吉利，你从哪儿拿的，九爷我给你还回哪儿。赶明儿不论听到街面上有嘛议论，你都别掺和，也不要对他人的话好奇，只要有好奇心，就容易说漏嘴，明白没？”
小喇子接着又用力点点头，肯定地说一声：“明白！”
九爷把扳指儿从小喇子手里拿过来，揣进怀里，朝四外看一看，黑灯瞎火，没有一个人，连条野狗也没有。九爷放心了，嘱咐小喇子快些回家，两块银洋虽说不多，但足够抓半个月药，银洋用没了，就到义庄来拿，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等到往后有了钱，慢慢归还就是。
这番话让小喇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不顾九爷阻拦，愣是趴在冻得梆硬的地上给九爷磕了几个响头。
九爷让他快些回去，一定要记住时才所叮嘱的话。
小喇子说自己记住了，接着抹着眼泪快步离开。
九爷看着小喇子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一口气。而后辨一辨方位，闪身进入胡同，快步朝着胡同另一头走去。出了胡同，径直奔向老书院。
九爷脚程奇快，不出一袋烟的工夫，人已经站在了老书院破旧褪色的高大院门前。
九爷环视四外，死寂笼罩，并无人影出没。抬脚踏上宽大的石阶，定睛朝门上看一看。
正如小喇子所说，门环之上并无大锁。
抬手推门，嘎吱吱……院门推开一道缝隙。
九爷身似猿猴，快速顺门缝进到院中，回身将大门掩合。
站定身形，四外打量，满眼破败景象。
九爷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尤为敬重读书人。遥想昔日，此地读书声朗朗，夫子秀才尽皆出入于此地，九爷从门前过，听到自院中传出的读书声，不知多么羡慕。
叹息今日，偌大书院竟门歪窗斜，乱草丛生，树木凋零，毫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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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
一声长叹过后，九爷迈开大步，踩着枯草败叶进到正堂之中。
如小喇子所说，刚一进入，便有两个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影映入眼帘。
那两人一动不动，如木雕泥塑一般，端坐圈椅之上，中间相隔一张高脚方桌，桌上摆有残留多年的茶具，乍一眼看过去，似乎两人正在饮茶慢聊。
虽有夜幕笼罩，但九爷常年在夜间忙活，故此眼神儿极好。
他看得清楚，左边坐着徐家大爷徐文龙，右边坐着徐家二爷徐文虎。
这一龙一虎，早已没有往日的威风。
“嗐！”九爷叹口气，“想不到，二位在这里闲坐呢？”
此话无非是一句玩笑，好人怎会在老书院如此阴森可怖的场所闲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