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相忘道理

第231章相忘道理

第二日清晨，按照约定，陈沉很早准备就绪在大堂中等待，晨间的茗茶冒着热气格外清香，品上一口，精神倍增回味无穷，再配上一份做工精致的糕点，就连冬日里吹入厅堂的寒风都变得柔软起来。早上的河洛酒楼不如其他时段那样热闹，时不时也会有疲惫的客人前来投宿，只是这酒楼早已住满了客人，即便有的来客挥动着手里的大金锭子说自己多么多么有钱，多么多么有权势，那河洛酒楼的老板都只是颔首低眉一句句赔着不是，却绝不因此而屈服，折了自己的信誉。

定约前的涨价与否是市场调控，但若因他人给的价更高就要撕毁之前已经定下的合约，就完全是人品问题了，契约精神即使到了现代也会有许多人不遵守，反倒在这个时代的东都，重视名声信誉高于金钱的商人们已经渐渐开始具备，只能说纯粹逐利的是市场，并不一定是商人。

商业上的契约精神会渐渐深入人心，而后才会有社会上的契约精神，接着宪法、法律，合理的政治机关才能够慢慢发展起来，陈沉当时在曹廉的书房中试图告诉陈潮类似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并不在陈潮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这些事情同样也不在陈沉的考虑范围之内，动动嘴谁都会，若真的要去做，每一步都是艰难万分，不下于逆天而行，现在更让陈沉烦恼的，是河洛酒楼外淅淅沥沥地下起的小雨，冷风阴阴飕飕，在酒楼中徘徊不去。

楚青青良久都没有出现，是不是看到外面下雨打算变更计划了呢，想来也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柏油沥青等物，铺设道路大都是使用巨大的石块或是一些其他的易成型泥土。一旦下了雨，坑洼和泥泞程度要比想象中更严重一些。

一些有趣的小商贩应该也不会出来，今日恐怕又得在房中看书下棋，消磨一天了，陈沉放下茶杯有些无奈道，“还未出门，就已经败兴而归啊。”

“既未出门又何来败兴而归？”楚青青的声音在本有些失落的陈沉身后响起。

陈沉回过头，看着来者，不禁眯着眼睛道，“哦？”随后猛得放大瞳孔，“喔！”，把周围几个没地方睡在厅堂打瞌睡的江湖武人吓得骂骂咧咧。

“好看吗？”浅绿色透着些蓝的宽袖长衣和皓白的百褶裙随着楚青青一齐在空中转了一圈，衣袖和裙摆上绣着的牡丹花有如再次绽放了一般，长衣的中间盘着扣，还打了一个小结拉着短穗，立起的短领与楚青青漂亮的玉颈融为一体。

“好看。”陈沉摸了摸鼻子傻笑道，“新买的吗？”

“东都不愧是大城市，居然有好几家大的成衣铺子，整个雍州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这么多。”楚青青有些拘束地坐在了陈沉对面，俊俏的脸庞点着淡色的绛唇，腮红掩去些许雀斑，醉人模样令陈沉眼前一亮。

陈沉望着楚青青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头发梳得不错呀，发簪和钗子都很好看。”

“可别再折煞我，就为了梳这大家闺秀的头发，我一早上都没弄好，最后还是得让花怜起来帮我弄。”楚青青与陈沉聊了会天，渐渐放松了下来。

“那外面下了雨，咱们还出去不？”陈沉给楚青青倒了杯茶水道。

“去啊，不然我这一早上不是白费了。”楚青青牛饮一杯茶，毫不在乎外面渐渐势大的雨声。

“好嘞，那咱们？”陈沉站起身打算出发，但是楚青青还未起身，而是面色古怪地看着陈沉，轻轻地拎了拎自己的长裙。

陈沉一拍手，已然心领神会，“我这就给楚小姐雇最好的马车去。”

虽是雨天，但此次来往东都的人士太多，还往往拖家带口，天公不作美使，东都城里的马车生意就更火热了，陈沉走了许久才找到一辆马车，而去还有些老旧，不过楚青青并不在乎这些，开心地搭上陈沉手臂，坐上了马车。

雨天的东都别有一番风味，贩卖各种东西的摊贩以及街头卖艺的杂技人虽少了，但街道却是宽阔了起来，不少铺子的掌柜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招呼着雨天也兴致不减的客人们，马车路过一间扇子铺，楚青青招呼车夫停了下来，拉着陈沉走进了她最为喜欢的世界里。

尽管楚青青终日不服输地以男子装扮示人，但其内心终究是个女子，对于漂亮的东西总是有些无法抗拒，其中楚青青最为喜爱的便是各式各样的扇子，她在着男装时基本都会买画山水名胜之类的文士风雅扇。

而今日穿回了女装，楚青青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去买那些大家闺秀手持的锦绣花扇，这些女子用的折扇要比男子用的小上不少，拿在手上显得林珑别致，扇面打开，里面大都是由丝绸布帛制成，楚青青手中的小扇轻摇，饶有那书香门第里知书达理的大小姐意味。

“这扇子可打不了人。”重新坐上马车的陈沉打趣旁边的楚青青道。

楚青青手中小折扇一合，“啪”得一声轻轻打在了陈沉的脑壳上，“打你还是绰绰有余。”

“你应该感谢我给你买了这把扇子。”陈沉望着楚青青促狭道。

“这话你若不说，或许我还真的在心里会感谢一番，可现在你说了出来，我便问心无愧了。”楚青青收起扇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大家闺秀一般坐的笔直，将扇子轻轻押于指尖下，安放在并拢的长腿之上。

“这是什么道理？”陈沉毫无名士之风地瘫坐在马车里，不禁觉得好笑道。

“没什么道理，因为是我说的，所以有道理。”楚青青转头看着陈沉故作嫌弃道，“你这么坐不似坐躺不似躺，可就配不上我这大家闺秀的装扮了。”

陈沉闻言缓缓坐起身，似在研究诗词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果然很有道理呢。”

既是雨天，东都城中的名胜大都只能在马车上远远观摩一番，说实话倒真不是因为下雨的问题，让陈沉更为郁闷的，是那些先贤宅邸以及官府提供游览的园林居然在雨天里都有这么多人，样式各异的纸伞一层叠一层，远远看起来缤纷绚丽煞有那古都的繁华风气。

但若要真的让陈沉和楚青青一人一把油纸伞加入到这群人中间去，两人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何必凑这个热闹。

马车驶了一上午，陈沉与楚青青时不时停下买些好吃的好玩的，最终在雨渐渐停下后，马车按照陈沉他们的意思停靠在了另一家看起来比河洛酒楼更为华丽的酒家旁边。

陈沉与楚青青在这里下马车步行的原因，倒并不是因为被这如宫殿庙宇般瑰丽的酒楼样式所吸引，而是与酒楼格勒一条宽阔长街的对面，好像有人摆下了擂台在比武。

陈沉抬起两臂，一手拿着一串吃剩的糖葫芦站在人群中，仰头像小鸭似的望着前方不远处擂台上比武的两人，嘴里暗自骂骂咧咧道，“妈的真是到哪人都这么多，果然小农经济冬天都是不干活的……”

转眼再去看楚青青，她一直低着头跟在陈沉后面，像个迷路的小女孩，不过这个小女孩现在的表情有些吓人，接着她突然愤怒地“哎呀”了一声，把旁边看热闹的姑娘也得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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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不出来吧？”陈沉转头看着楚青青笑道，“这玩意有诀窍，你这没头绪地拨来拨去铁定不行。”

楚青青手上拿着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二阶魔方，在陈沉的印象里，这种东西理应是近现代的产物，不过确实就是在这个时代里出现了，它是完全木制的，每一面都雕了一位江湖豪侠的形状，价格卖得也相当不亲民。

这木制的二阶魔方转动起来感觉很粗糙，不如塑料的来着顺滑，陈沉本想给楚青青表演一个超高速复原魔方，最后也只能作罢，然在楚青青眼中陈沉的形象又一次岿然高大起来。

两人当时在那个东都闻名的玩具铺子里，一群自诩文采斐然的才子和漂亮佳人们正凑在一起为这个小小的木头玩意犯难，陈沉一开始说“我来试试”时，那些才子看陈沉的装扮以为是来武林大会见世面的江湖纨绔子弟，嘴上不敢招惹，但表情中塞满了对于游手好闲子弟的鄙夷。

而跟随着这位纨绔子弟的楚青青，在才子身边的大家闺秀眼中，也成了见识浅薄，附庸风雅的凡俗女子。

楚青青对投来繁复眼神的众人还去落落大方的微笑，陈沉则在大家还没想好该说什么羞辱言语时，就已经将魔方恢复好了。

“喔！你这太快了吧。”为首的文士男子已经惊得顾不得自矜，夸赞陈沉道。

“啧，小意思。”陈沉还以一个不要太崇拜我的表情。

“这么简单吗？”楚青青在后面吃惊道。

“就这么简单呀。”陈沉转头笑着说道。

楚青青毫无淑女风度地将小扇子塞到宽袖之中，嘴上说着，“让我试试”然后在众男女目瞪口呆中一下子夺过陈沉手中的魔方。

只是楚青青一直玩到其他人离开，陈沉付钱买下魔方，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将在陈沉手上看起来这么容易的事情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