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京华阋墙
第189章京华阋墙
未免朝中生疑,陈潮与陈沉简单交谈过后便独自带人离开小酒馆,留下陈沉一人默默思索着陈潮最后留给他的嘱托,听陈潮话中之意,似乎已然知道了不少韩家的隐情,只是他不愿意过多透露,陈沉也不好多问。不过知道隐情之人并不仅仅陈潮一人,还有一个人能够解决堆积在陈沉心中的谜团,现在他就在蔡逐的陪同下前往西京府的牢狱之中。
自从袁家楚老太君自首之后,西京府尹曹廉由于惧怕天煞盟的劫狱,从京畿各处调来了不少好手日夜看管整个大牢,且由于事关行刺南宫大将军,朝廷也表现得异常重视,在关押楚老太君期间,如若没有皇帝圣谕,任何官员想要进入天牢都会被严令拒绝,甚至在西京府大牢附近来往的行人都会遭到捕快的驱逐与盘查,楚老太君自首之事将会在数日后的朝会中又皇帝与文武百官亲自审理。
谁知这严密的盘查防得住想要插手或是打探消息的官员,却防不住手头宽裕,关系到位的市井之徒,陈沉与装上木头义肢的蔡逐在一位牢头的带领下,趁着看守不备轻松进入了关着楚老太君的大牢之中。
西京府的大牢比皇城外的天牢小不少,也更加昏暗潮湿,尽管陈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此次进入却愈发觉着阴森寒冷,他与蔡逐跟随牢头一直往里走,只见一个看不清神情的老太太正盘着腿坐在一个单人牢狱的一角,她坐的地方很干净,明显是刻意打扫过,这样即使成了阶下囚也依然丝毫不落门阀大方的反差让陈沉感到一阵同情。
楚老太君神情憔悴,她看到陈沉跟在牢头身后明显地愣了一愣,随后竟笑了起来:“现如今各处达官贵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小子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出入方便。”
“楚老太君在里面可安好?”陈沉恭敬道。
“怎会安好,不过一把老骨头也不在乎这些了,如何啊陈家小子,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不用客套。”楚老太君早已明了陈沉来意,也不拖泥带水直接点破道。
“这……”陈沉被楚老太君一说一下子居然忘了该从何说起,他拍了拍额头,坚定了心神,捋直了舌头说道,“我思考许久实在想不出老太君派天煞盟之人袭击南宫大将军的意图,如今两位皇子交锋正直用人之际,这般近乎以卵击石的行为实在不像是老太君的手笔,因此我在来的路上推测究竟是谁用了何种手段,才能将老太君逼到如此地步,若是知道缘由,或许还有机会救老太君离开这潮湿阴暗之地。”
楚老太君看着陈沉没有说话,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解,“你当真什么都不知?”
此话一出反而轮到陈沉费解,“有何事是晚辈应当知道的?”
“你与韩玉貂如此密切的联系,韩玉貂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告诉你吗?今天你来此处难道不是韩家的意思吗?”
这一老一少两人互相发问,搞得一旁的蔡逐与牢头摸不着头脑,陈沉也被问得云里雾里,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今次晚辈前来只是想弄清事实,绝不受任何人的指使,听老太君之言,似乎韩家早已知道内情?可韩玉貂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呵呵也是,韩氏门风,大局为重,你乃是四皇子的授业老师,韩家摇摆不定迟迟不肯落子,提防着你也是应该的。”楚老太君自言自语道。
“这……楚老太君真是越说越让人听着糊涂,韩家与天煞盟刺杀南宫家之事究竟有何关系?”陈沉直言说道。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不过老朽在狱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说与你一听吧。”楚老太君站起身,灰白色的头发稍显凌乱,她望向陈沉的双眼中依然透着女中英豪的锐利之气,犹如刚刚被人捉下山关进牢笼的年迈老虎,区区十数根木栏并无法困在这位老太太心中的野望,尽管她心中那愿想应该没有再次实现的机会了。
“袭击南宫将军之人并不全是天煞盟的人,其中只有小半是老朽从天煞盟带回袁家的,大部分皆为吾儿从江湖黑道找来的刺客,这些刺客只要钱给的足哪怕是皇帝都敢杀。”楚老太君怔怔说道,“我年事已高,只望家中和谐,重振我袁氏门阀之威,可未曾想到太子那派早已经觊觎我那些产业许久,暗中挑唆我大儿子逼我将家产交出,我二儿子护我不愿见我与夫君的积蓄被那赵家明抢暗夺而去,双方闹得整个袁家天翻地覆,所以我做下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分家,老朽将大部分赚钱的产业交予了大房,也就是吾孙袁启礼和他的父亲;随后将天煞盟的大部分财物人手交给了二房,便是袁启乐和他的父亲;最后吾留书一封将积蓄多年的情报网和部分天煞盟精英留给了我的娘家楚家,请他们无论选择哪一派,定要继续在暗中帮助袁家。”楚老太君神情无奈,作为外人的陈沉与蔡逐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得有多艰难。
楚老太君叹息一声,“唉,可老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两个变数。”
“变数?是没有想到您的大儿子会派人假扮天煞盟的人刺杀南宫大将军以达到借刀杀人灭掉二房的目的吧。”楚老太君说到分家陈沉也大致了解了,他甚至觉得这件事情太子定是知情甚至支持的,毕竟即使不成功也能灭去天煞盟这一威力极大的不定因素,若是成功了,皇帝的无能便更是一览无余,他赵纶离皇位也就能更近一步了。
“没错,此乃变数之一,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大儿子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对我二儿子赶尽杀绝,他们两个在去年过年之时还在我亡夫墓前立过誓,定要合力其心让袁氏门阀壮大如前,而今却已经到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亲生骨肉的相争乃至相杀让楚老太君这位老母亲心如刀绞,想着儿子辈的斗争接下来还要蔓延到孙子辈……一家人变成血海深仇,楚老太君都不知死后该如何与袁家世代列祖列宗交代。
楚老太君想到身后事,心情有起有伏,一下子气脉不畅,扶墙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只得慢慢坐下,继续说道:“幸而吾孙袁启乐看得透彻,早已带着二房与众多天煞盟撤出西京城,这才免遭官兵屠戮,而老身这罪魁祸首除了站出来以死抵罪,恐怕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为二房做的了。”
“唉,真是苦了老太君你了。”蔡逐听了楚老太君的话,想起蔡鹿与自己的相互扶持,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悲悯。
陈沉也在一旁点头,“那第二件失策呢?可是韩家也出了什么变故。”
“哼,韩家……”楚老太君丝毫不掩盖自己对韩家的失望,“平民将军就是平民将军,一家上下齐心得很,大门阀的文人以门阀利益为重已是世间所共恨,但要说过河拆桥、野心滔天,恐怕没人比得过翻脸不认人的韩家。”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沉抓了抓后脑袋道,脑子里不住地想起韩玉貂。
“韩家知道了一个秘密后,立马有了新的打算,这姓韩的一家人哪里只是想建成门阀踏入王公之列,现在便说他们想改天换日我老婆子也是信的。”楚老太君看着陈沉与蔡逐,郑重其事道,“韩家已经明确知道我将赵纯的遗孀洛宁给藏起来了,也知道洛宁她身上怀着乾亲王那一脉的皇室之子,如今他们恐怕正在外面发了疯地寻找洛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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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洛宁又能如何?难道还真能一举打翻太子与四皇子不成?”蔡逐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陈沉摇摇头道,“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以韩家的实力,照着乾亲王赵纯的手法依样画葫芦再来一出夜袭皇城,只要安排妥当,胜算可比乾亲王要大了不少啊。”
“都无需那么麻烦,如今四皇子与太子两方斗得那么不可开交,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可惜了四皇子与宁妃二人,事实上一下子就没了老朽与韩家两个后援,这下子还要苦苦支撑下去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了。”楚老太君爱莫能助,只得再多呼几声“可惜”,毕竟在她的蓝图中,这对母子本应该顺利登上齐国之巅,而袁家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平步青云。
主事再多闲说一二,时间也就所剩无几了,楚老太君不久之后便要上朝去接受文武百官之审问唾骂,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陈沉想帮却也无从帮起,这位老太君一生起伏令人诧异,生于江湖之家,嫁入文官门阀已是艰难,随后还要经历门阀没落丈夫病故,最后小半辈子的积蓄本以为能等到东山再起之日,谁知最后还是倒在了不屑子孙的愚蠢与冷漠之前。
可便是在陈沉准备离开之时,楚老太君还是心有不甘地向陈沉求道,如果四皇子还有机会登基,定不要忘了他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