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京华春雨
第76章京华春雨
白马寺头上的雨下得更大了，西京的春雨可与江南烟雨不同，大颗的雨点裹着刺骨的寒气，迸裂在大地上，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都让人不自觉得心情紧张起来。“怎么会呢，三皇子若坐上皇位，商人和小士族就能够抬头，朝政与财政也都不会被门阀霸占，更多有才能的人可以参与到朝廷中去，而商人也能更为自由。”徐珞对于赵纶相当有好感。
“无非就是换个名头罢了，若赵纶当上皇帝，把持朝政的，不还是那么几个在内阁中的小士族，与门阀又有什么大不同呢，有志向的寒门官吏依然无法真正施展抱负。”说着陈沉又看向白万舸而去，“至于商人就更明显了，据我所知你们白家近乎垄断了整个齐国的玉器和瓷器等行业，这样的作法与门阀有什么不同，便是在西京商会中，做决定的不也只有六席理事吗？”
“话虽如此，可我们商会只逐利，不似门阀那般想要把控朝廷，只有商业发展了百姓才会安居乐业，才能赚到更多的钱。”白万舸回道。
“这，白公子难道不知道你们西京商会现在摆明了支持三皇子的架势，不就是在削减脑袋往朝堂里钻吗？至于百姓安居乐业，南方的天灾就是前车之鉴，大商贾家有粮不放，最后逼得民众起义，我就问一句，光光发展工商能让民众吃饱饭吗？”
看白万舸无言以对，一旁的徐珞讲道，“按你这么说，乾亲王当政，门阀治世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
“自然也不是，因此我才说，两者谁当皇帝没有任何不同。”陈沉当然也明白，乾亲王与赵纯都如虎狼一般，门阀又皆是趾高气扬之人，有这样的执政者，这个国家又怎么可能会好呢。
“所以你也只是个盲目跟随家族步伐的普通人罢了。”白万舸直言道。
“是，我恐怕要比你们想的还要普通一些，三皇子与白万乘已经联手杀过我一次了。”陈沉无奈道。
“万乘？我这弟弟与赵纶为何要杀你？”白万舸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唉，说来话长，大致就是老皇帝想让我入宫做三皇子的幕僚，三皇子觉得我是陈家的人，所以不乐意，但又劝不住老皇帝，于是只有痛下杀手了。”陈沉简洁明了道。
“不可能，三皇子乃是温柔和善之人，定是你那弟弟背后作梗的。”徐珞看着白万舸道。
“也未必，赵纶终究是帝王家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如绵羊一般温顺，陈公子说的未必是假话，至于我那弟弟，他向来看我不起，我也看不惯他，不提也罢。”白万舸与弟弟白万乘的嫌隙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白万舸轻轻拍了拍徐珞的后背，又看着陈沉道，“你们也无需再争了，咱们这个年纪无论怎么折腾都是不可能对朝堂有什么大影响，说到底这些都是父辈的事情，我们能做的除了观望还能有什么呢，便是争破头，三皇子与乾亲王争位之事也不会改变。”
“白兄说的有道理，不过乾亲王倒台的话，最可怜的应该是赵纾了。”陈沉想起那位蒙面的女子道。
“嘿嘿，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纾姐姐才不怕呢，乾亲王已经与北魏的年轻皇帝商定，要将赵纾嫁入北魏皇廷了。”徐珞看着陈沉笑道。
“什么？！”陈沉心头一紧，“怎么会这样？”
“恐怕又是有什么利益勾当吧，赵纾这回恐怕是真的做了斗争的牺牲品。”白万舸摇头道，“听说那皇帝病怏怏的，朝中大事多由他母亲做主，且北魏又是极寒荒芜之地，赵纾这一去应是很难再回到齐国了。”
“陈公子莫不是喜欢纾姐姐吧。”徐珞一句话让有些不好意思。
看陈沉没说话，那徐珞继续说道，“纾姐姐虽说面有奇怪的朱砂记，但白纱下的脸庞更加得倾国倾城，朱砂记不仅没让她难看，反而成了她的美丽装饰。”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陈沉撇了撇嘴道，“难道我还能阻止联姻不成。”
“不如你把纾姐姐带走吧，我和白万舸一定会鼎力支持你们的。”徐珞提出了一个惊天的建议。
“诶，且不说我根本带不走她，我又不知道赵纾想不想跟我走，这样的决定也太冒失了。”陈沉犹豫道。
“我看得出，纾姐姐似乎对你相当有好感呢。”徐珞看着陈沉道。
“这……”
“行了珞儿，莫要再说了，我们谁都希望赵纾不要远嫁，我也希望陈沉公子能把赵纾带离那个她根本不喜欢的家，但谁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再怂恿陈公子去送死了。”白万舸说道。
“唉……”陈沉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对了陈公子，我也没想到你就是铁面人的幕后主使。”白万舸突然转换话题道。
“嗯？你听到了？那……那是个误会。”陈沉警觉道。
“不用担心，七贤楼这种产业倒不倒，我一点不在乎，不过白万乘被父亲骂的样子和暗自暴怒的样子我还是相当期待的，你可以继续努力，要钱的话我可能无法支援你太多，不过若是你要些新奇的东西，我的宅邸倒有不少。”瘦小的白万舸狡黠一笑道，“不过作为封口费，那个粉末……”
“唉，粉末在天上街的旧宅里还有不少，你若是喜欢，一会雨停了就跟我回去拿吧。”陈沉也没有办法道。
雨下得很大，一直到深夜，徐家的人带着伞匆匆赶上山来，事实上若非赵纾派人去徐家报信，恐怕徐家到现在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了坡底下，徐珞想邀请陈沉、司徒寅与白万舸一同坐马车回去，结果那马车里衣冠楚楚的贵公子徐珏竟然毫不客气一口回绝了，无论徐珞如何要求，徐珏都是一句，“小门小户，马匹少，车辆小，实在不方便再多带三位公子了。”
“行吧，徐公子请自便，借我们几把伞便可。”陈沉大度道。
“陈公子果然是明理之人。”徐珏是见过陈沉的，陈沉的样貌与气度都让他记忆犹新。
最终，陈沉，白万舸与司徒寅三人一人打着一把伞，沿着泥泞的道路慢慢走回西京城中。
“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来找，白公子在家中地位似乎与我这庶子不相上下。”陈沉在雨中边走边打趣道。
“哼哼，若我告诉你，徐家其实是想让珞儿与我弟弟白万乘联姻，你是不是会觉得你在家中地位可能还要高一些。”白万舸在雨中自嘲道。
“堂堂一个嫡子竟会落到此等田地，着实令人费解。”司徒寅也在一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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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之家便是如此，我父亲觉得我不会做生意，不善觥筹交错，便无法继承白家的巨大财富，几次失望过后，就把我当成弃子一般随意散养了。”
“不会啊，我觉得你改造的小连弩就不错，这种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陈沉随口说道。
“喔？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这连发弩不错。”走在前面的白万舸兴奋回过身道。
“当然，毕竟这玩意差点要了我命啊。”陈沉笑道，“白兄你似乎很喜欢研究这些匠工奇技啊。”
“是啊，这恐怕也是白家与徐家都瞧我不上的主要理由啊。”白万舸点头道。
“那可能真的是他们不识货了，改日我去白兄的宅邸里瞧瞧，看看白兄到底研究着什么好东西。”陈沉对于白万舸这种既醉心于匠人之术，又十分有钱的技术型人才非常看好，毕竟他虽然知道有很多东西的存在，却无法做出来，这是他作为文科生所必须面对的问题。
“陈兄可不要消遣我，那些我日夜研究的新奇玩意从来就没被人用正眼瞧过，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它们会有什么大的用处。”白万舸在长年的被冷落与白眼中，好像已经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了。
“我觉得白兄切不可妄自菲薄，我陈沉敢用性命担保，你所做的努力一定是会起作用的，齐国乃至整个九州的发展都离不开匠人的潜心研究，只要你找准方向，肯钻研，这个天下定会因你而改变。”陈沉边走边说，一番本应跌宕起伏的话语被大雨浇掉了不少气焰。
“改变天下，陈兄说得有些夸大了，我并没有那样远大的志向，只是喜欢这些匠人之物，想让它们更完善更好罢了，不过陈兄能说出这番话还是让我相当受用的，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关注过我的东西，更不要说认可我了。”白万舸有些苦涩道。
“白兄能执着于自己所好不被世事所扰实属不易，我相信总有一天世人皆会明白工匠技术的发展与创造是多么重要。”陈沉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