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高门青烟
第29章高门青烟
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整个西京城都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将近一月份的初雪时日说来就来了。辅国公府也不例外，屋檐上，草地上，树枝上，白白一层，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府中的湖面上还散着一层淡淡地薄雾，湖中的景观也被白雪覆盖显出与平日不同的晶莹感。
湖面还没有结冰，架在湖上的长廊中，不少暂住府中的陈氏族人端着一杯暖茶，揣着一些早点，坐在长廊边上，偶尔撒下一些，还能看到成群的鲤鱼聚集。
家中的男孩子就不一样，下雪天让他们愈加兴奋，他们穿得亮堂明艳，在铺着雪的奇石馆外，钻来钻去追逐打闹不亦乐乎，团起的雪球到处飞，得亏陈完最值钱的那些石头都在馆里面锁着，否则他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在这些孩子的身后还有气喘吁吁地仆人在边跟着边喊小心。
而大多数穿着厚厚几层衣服的女孩会和父母一起坐在长廊中，乖巧地听听父母与其他家中长辈聊家常，在场的大都是冬日来做客的陈氏族人，辅国公府巨大，厢房自然也不会少，能够过来暂住一段时间，享受一番真正豪阀的奢华已经成了每年冬天陈氏家族的必备活动。
陈完也不在意这些，毕竟有不少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更重要的是，齐国庞大，现在又更多的事情需要他这个当朝宰相去处理，根本顾不上家中这些旁枝错节的小事。
小女孩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乖巧地坐着，她们时常会听到长辈们说些生活琐事和齐国大事，也会有一些让她们忍俊不禁的奇闻轶事，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家长说话的时候明显不像以前那样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就连说话的内容也相当让人匪夷所思。
“欸，你听说了吗，那个陈沉的事情？”
“就是那个傻掉的庶子吧，我去年看他还挺好的，今年也不知怎么就傻掉了。”
“不是这件事，你知道吗，他昨天把他自己的小院给烧了，据说还杀掉了个人。”
“啊？我都不知道。”
旁边几人听到这边在谈论陈沉也趋之若鹜地凑了过来。
“这你都不知道，没看见昨天庶子们住的庄门苑起火吗？那火烧得冲天亮，我今天早上过去看，庄门苑被烧掉大半。”
“我们族内亲属的厢房住的那么远，晚上哪里能知道，不过这真的是陈沉干的？”
“可不是，有人说啊这陈沉不是疯了是被鬼复生了。”一个家中长辈神神叨叨地说着。
“这是什么话，大白天的可不敢这么说。”人群中一人不信道。
“嘿，你们还别不信，今晨一个下人在上厕所时发现庄门苑的茅房里还有一个尸体，那个样子，别提有多吓人了，他们说这个人死的表情明显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唉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刚刚听说有个仆人好像得了失心疯，说他晚上上茅房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音，结果起身一看是一张鬼脸在左顾右盼，把他给吓得啊。”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人还说鬼好像就进了他旁边的茅厕，他还听见扑通一声，吓得他在茅厕里捂着嘴巴躲了一晚上。”
旁边另一个中年妇女打断道，“你们知道什么，哪里是有鬼，我看根本是有刺客，那陈沉是当了替死鬼。”
“这是什么话，刺客来陈府杀两个护卫，再放火烧了庶子住的庄门苑？”旁边几人质疑道。
“哪里是两个，你们不知道吧，翠屏山脚下也有两具尸体，还是其他丫鬟传到我丫鬟耳朵里的呢，据说一个被割了吼，一个被砍成了两半，那两个都是府中有名的高手，总不至于是陈沉一个文弱书生干的吧。”
“这……若是那陈沉中了邪，被鬼附了身，他未必做不到。”另一位年长之人说道。
“你真是白读圣贤书大伯，这世上怎会有鬼，便是有，他直接附了辅国公的身不就好了，何必为难一个命苦的孩子。”
“唉，陈沉是陈家孩子里最有才华的，可惜是个庶子，常常得受陈澈陈清他们欺负。”
“陈清不也是庶子，他凭什么欺负陈沉。”
“毕竟人家母亲是陈完的爱妾，和一般庶子可不一样，而且师家毕竟也是东都第一大家，我听说今年年中陈完会把师雯从侧室转为正室，到时候可就真的又有好戏看咯。”
众人本来在聊陈沉，聊着聊着就开始朝着其他方向延伸而去，可以看得出，陈沉这样的庶子即使再悲惨，再有才华，终究也只能沦为族人的笑柄谈资，再无其他用处。
反而是旁边一位认真聆听着大人说话的小女孩不解地问道，“那陈沉哥哥到底去哪了？”
“是啊，他到底去哪了呢？府中找遍了也没他的踪迹。”
“这样一个苦命的孩子或许已经化作一缕青烟飞走了吧。”女孩的母亲开解女孩道。
“对，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了。”另一个陈氏族人也说道。
“嗯，便是被人掳走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可怜了。”
“唉，一代才子终成云烟啊。”几个年纪少轻的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另一边辅国公厢房的门被重重推开，陈完披着黑色的裘衣快步走在刚被人打扫完的青石路上，身后为他撑伞的妾室师雯也匆匆忙忙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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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漫步数十分钟才能到的主议事大厅，陈完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走到了。
大厅中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表情各有不同，唯有一点是相似的，他们的神色心情都有些沉重。
“谁能跟我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完走进议事厅，面色不善，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心中怒火，他那带着些皱纹的饱满脸颊泛着红色。
陈完坐上主座，双目微眯看着众人，好似有看透人心的力量，见台阶下无人回应，他放慢速度加重嗓音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有谁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是起火又是死人，别和我说府中闹鬼。”
“这，父亲不少人说看到了鬼面，那几具尸体有死状奇惨，我看可能真的有鬼，不如请些驱鬼的道士来家中看看吧。”陈清明显还没睡醒，带着宿醉的酒意，惺忪着眼起身对陈完说道。
陈完看着陈清的样子，眉头立马皱了下去，正准备发作，结果旁边自己的爱妾已经先行指责道：“陈清！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坐回去！”
陈清看到母亲面色不善便知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立马吓得精神了一些，连忙向陈完道歉说自己只是道听途说，回到了座位上。
旁边位子上年纪最小还未及笄的陈澜站起身来说道：“父亲我觉得就是那个庶子装神弄鬼，杀了护卫自己跑掉了。”
陈完看着台下长得愈发精明的小儿子，问道：“陈澜，你来和我说说陈沉为什么要逃跑，前几日有人和我说冬破被赶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这……”陈澜被陈完问得一时语塞，转头看了看陈澈，又低下头不再发声。
“澈儿，你说说。”无论是否有意，陈澜的小动作又怎能逃过陈完的眼睛。
陈澈直起敦厚的身子，看着父亲有些畏惧道：“我，我什么都没做，那冬破偷了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我便让扎隆教训了他，然后把他逐了出去，至于陈沉，我可没对他做什么过分之事，恐怕是他自己又有了什么别的算盘。”
陈完下颚微翘，冷冷地看着陈澈，后者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过嘴巴里还念念有词道：“爹爹莫要被陈沉骗了，此人甚有心机，恐怕这回又是他的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