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叶流青下令封闭皇城之事以极快的速度传入了皇宫,脑袋灵活些的轻易便能猜到缘由,导致这一整个下午,皇宫内人人自危。
侍卫的巡逻比以往更加严密,外围甚至十步一稍岗。这当然不是兰景淮发出的命令,而是惜命的丞相大人调了自己的兵。
在他们看来,景淮帝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连手中的兵权都半点不再掩饰。
加之兰景淮既不理会政务,又从未计较过他们的小动作,众人对她的忌惮之心更低,除了不敢往寝宫这边凑,几乎当皇宫已经没了这号人。
而皇宫外,是叶流青调来的全部修士,如若他们抵挡不住西肃的入侵,那些普通士兵不过就是一群一戳即破的豆腐,不堪一击。
秦姝之最终也没给兰景淮准备今天的午饭,她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焦躁,一直站在院子里,无言望着天边,丹凤眼中的空寂被沉沉的忧虑填满。
兰景淮在她身后瞧了她的背影许久,红唇边轻佻的笑容不知何时悄然隐没,赤色的双眸深沉如墨,映着单薄的青色倩影。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嘛?]
丁小五困惑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二人,摸不着头脑,[秦恕好怪啊,她居然会怕你死在西肃人手上,话说你为啥不走?打得过?]
宿主行为举止都让她猜不透,自始至终镇定地不寻常,她倒是想替她担心一下,又感觉没什么必要。
“你的问题太多了。”
兰景淮闭了闭眼,并没有心思一一回答她。
舌尖抵住上颚,仿佛能从视觉中的青色里尝到苦楚,躁动与愤怒自心脏涌入四肢百骸,裹挟着灵力涌动,如同深海中的暗流。
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明白她此刻为何愤怒。
更不会有人知道,自她的生命伊始,愤怒便从未停止过。情绪过于单调,所有的痛苦都会转化成愤怒与恨,它在不断地燃烧…燃烧……
风雨欲来的前奏令秦姝之压抑到几何,便令她愤怒到几何。
“太慢了……”
她都要等不及了。
天边的阳光不知何时被阴云遮蔽,似被水洇开的墨,层层堆叠,光线逐渐晦暝,仿佛即将暴雨倾盆,压在人心头难以喘熄。
凉风吹袭着秋叶枯枝,簌簌作响,在凝重的气氛下,所有人的状态皆谨小慎微,空气似也蔓延着萧肃。
连秦姝之都要被这阴沉的景象淹没同化,唯独一身红衣的兰景淮仍独立于世界之外,仿佛一幅景色压抑的画卷上烫出的一个窟窿。
她缓步向前走,越过秦姝之,越过寝宫大门。
遥遥的,听见山中四起的惨叫呼喊,挣扎求救,寂静突然便被打破。
第一滴豆大的雨滴砸落后,下一秒暴雨倾盆。
“真巧,是适合流血的雨天啊。”
兰景淮仰起头喃喃,雨水几乎将她浇透,淋遍全身,红裙淋湿后颜色更深,仿佛溶于这暴雨中的血水,在倾轧中潺潺流淌着。
秦姝之同样迈出大门,青袍被雨水浇灌,如同一棵与此山自然而和谐的脆弱植株,愈发惨白的肤色却暴露出她并不享受这样的暴雨。
湿透的乌发贴合在鬓边,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轻颤了下睫羽,她开口,神色静寂如古寺禅佛:
“西肃的人来了。”
再想走,也来不及了……
“嗯。”
兰景淮勾起红唇,赤色的双瞳在雨水中烁动,恍若诞于阴湿雨天的血妖魔。
远方,一道身影在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那是属于金丹期的速度,比兰景淮更快上几分。不过须臾,便从视野尽头掠至几十米开外。
苍老的面容,佝偻的身形,穿着西肃风格的服饰,一双倒三角眼勉力自耷拉的眼皮之下撑开,透过泼天的雨幕直直盯着那道显眼的红影。
“小友不逃,倒是好胆量。”
沙哑的声音透过雨声隐隐传来。
兰景淮歪了下头,唇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老夫一人足矣。”
眨眼间一个闪身,老者已抵达十几米外,清晰可见那双苍老而浑浊的眼,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杀意。
同为金丹期,一个正当年轻,一个却已垂垂老矣。
衬得他太过愚钝不堪,心中郁忿异常。万年不遇的天才?非死不可!
气势场的较量陡而激发,兰景淮却不按常理出牌。
她睨了那老头一眼,竟转过了身,朝后方的秦姝之走去。
暴雨中,一切都显得飘零而脆弱,她并不在乎雨水流进眼中,赤色的双眸闪着红宝石的光晕,含笑望向秦姝之。
被水浸透的青竹般的女人,扎根在石板地上,雨幕后模糊的眼眸隐约倒映着赤红的影,沉寂安静,藏着看不透的深沉。
“回去等我,还是与我一起?”
兰景淮问她,轻描淡写的态度,并不似即将要面临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
“一起。”
秦姝之的目光越过她,虚虚渺渺落到那个苍老的身影上,低声道:“你会活下来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