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京城,燕王府。
趁着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婢子们常会将棉被搭在院内的竹竿上晒一晒,将内里的棉绒烘得暖洋洋。
不过燕王用过的床被和锦衣,她们从来也不敢碰,全部交由银朱和子苓两位姑娘收拾。
“别说碰燕王殿下平日里用的东西了,除开平日里得了张管事的吩咐,需得送些衣物之外,殿下的寝房,我们是万万不敢踏足半步的。”
侍女理着棉被上的褶皱,同身边姐妹谈起此事。
另一侍女小声低语:“我觉得王爷定是因为腿上有疾,才不喜外人服侍,盯着自己看。”
“哎哟,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见着燕王殿下,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盯着殿下的腿看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王妃娘娘就时常盯着殿下的腿看,而且还看得特别仔细。”
侍女沉默了。
那丫头来了劲儿,眉飞色舞地继续讲着:“且昨日我躲在角落里,发现燕王殿下根本就没有从马车里出来,只瞧见王妃娘娘下来同张管事说话,之后便回了马车,径直驶进了院内,也不许任何人侍奉。”
“你的意思是……”
“燕王殿下肯定未曾归京,马车上大抵只有王妃娘娘一人。”
侍女一愣,随后连忙捂住她的嘴:“莫要胡言,主子们的事,岂是我们这样的下人能议论的?”
“姐姐,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陛下龙体抱恙,王爷若是真的归了京,又怎会不进宫侍疾。”
侍女生怕这口无遮拦的丫头再继续说下去,截了她的话头,骂道:“兴许……兴许王爷只是太累,所以睡着了。还笑什么笑,你这丫头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赶明儿我去禀了张管事,叫他把你逐出去!”
前者虽然是随意找了个缘由,想将小侍女搪塞过去,但却没料到,实际情况与她胡谄的相差无几。
萧瑾确实是睡着了,而且大有长眠不醒的架势。
楚韶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苦了叶绝歌和底下的一众侍从,这几日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就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
外面的人急得团团转,门里面的人甚至还有兴致坐于院中,指点秦雪庭练剑。
就连秦雪庭都忍不住问;“王妃姐姐,您不担心王爷吗?”
楚韶只是微笑:“你出招太轻,脚步不稳,照这样练下去,练十年与练一日并无区别。”
夜里回到寝居,坐在旁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楚韶伸出手去摸萧瑾的头发,从未觉得青丝穿过指缝也会感受到一丝欣悦的痒。
她实在乐此不疲了,甚至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够再多一点。
因为乐趣总会消逝,但睡着了的萧瑾会一直陪伴着自己,忠实得几乎不像萧瑾本人。
“你会喜欢我多久?”她的手覆在萧瑾的眉眼上。
或许楚韶从来不想听到答案,但她还是笑着,自顾自地问:“你爱我吗?”
没有人应答。
楚韶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了一牙新月:“您肯定是不爱我的,我知道。但我又怎会想让您爱我呢?”
爱是多无用的东西。她只想听萧瑾讲那些奇怪的故事。
说起燕子,镶嵌宝石的雕像,她不了解的故乡,遥远陌生她未曾触及到的一切。
她好喜欢故事的结局。燕子飞越不了寒冬,在临死之际亲吻了王子的嘴唇,那实在太动人了。
打动她的并不是燕子,而是王子。
如果她也能像王子一样,得到这样一份礼物,那她一定会回味一生的。
杯子里的茶叶全然沉了下去。
南锦看着从房内缓步走出的公主韶,对她说:“韶儿,蛊毒既已根除,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公主韶的注意力被覆在背部凉爽的膏药给吸引了,她微微地笑着,专注地思考着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刚才似乎有人来过,因为绷带里并没有包裹着那种香味。
但她没有问,只是适应着眼前混沌不清晰的光线,她看不清南锦的脸,却能够知道对方正从袖间伸出手。
她听见手腕摩攃衣料的声音,应该是很名贵的锦缎。
然后,那只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将自己的身体带了过来。
公主韶踉跄几步,贴在后背上的衣料染出一小片红,不过所幸是在身后,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
她蹙了蹙眉,又能够弯出得体的笑容。
南锦没有察觉到公主韶额上的薄汗,反倒伸出手,轻轻搭上了公主韶的肩头:“你笑得很好看,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他们都会怕你。”
公主韶还在因背后渗出的鲜血而为难,但是看见南锦这样开心,于是暂时忽略了脊背黏连着纱布的痛楚,回应道:“好。”
南锦注意到了公主韶手腕和指节上的伤口,于是怜惜地抚上了那张冰凉的脸颊。
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怜意:“这样丑陋,会惹人厌恶的。”
“那该怎么办呢?”公主韶问得很认真。
“不必担心,我为你寻来了生肌的药膏,它会治好你,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只是会有些疼。”
说到这里,南锦又笑了笑:“幸好,你是个不怕疼的孩子。”
白衣上沾染的血迹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