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医不自医

第189章医不自医

第二日，逐舞依照赵源的嘱咐，把那药材加重了一倍。只是依然不见成效，三日之后，李诊离开了人世。逐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沉默，最终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最终掉在地板上。

“赵神医，这是怎么回事？疫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么？为什么李御医他，他还会……”慕容辙听到消息，也十分震惊，自从赵源他们将疫情控制住之后，已经许久没有病死之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李诊还会因瘟疫而死。

赵源沉吟片刻，不愿多说：“这是医者的宿命，六皇子将李御医的遗体焚烧了吧。”

慕容辙见赵源表情恹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转头望向其他御医，也是一副怅然若失、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再多问，命令两个将士将李诊的尸身搬了出来，架在干柴之上。最终，慕容辙亲自点上了火。微小的火苗渐渐燃起，最终成了熊熊大火，将李诊的遗体吞噬了。

赵源看着李诊的遗体渐渐化为灰烬，心里有些沉重，忽然只觉一阵眩晕袭来，胸口有些闷，胃里在翻滚。“舞儿，扶我一下。”赵源闭上眼，朝着身旁的逐舞道。

逐舞本来正盯着那火焰看，忽然听到赵源的声音，身体一僵，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连忙伸手扶住赵源：“赵源，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赵源穿了两口气，道：“你扶我进帐中坐一下。”

逐舞闻言连忙扶着赵源往帐里走，其他御医看到了，纷纷开口问道：“赵神医，你怎么啦？”慕容辙也紧张地问道：“赵神医，你没事吧？”

赵源虚弱地摇摇头道：“也许是有些累了。”

在帐中坐下之后，逐舞想给赵源把脉，却被赵源阻止了：“我自己可以。”随后便自己给自己诊脉了。逐舞见状，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赵源右手感受着自己左手的脉搏，脸色更加苍白了，手也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来？”逐舞十分紧张地开口问道。

赵源闻言，抬头看着逐舞，良久才道：“舞儿，你听着，你一定要镇定。我的脉象，是瘟疫。”

逐舞听完，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此时，慕容辙和众御医刚好走了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皆是一愣，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源拿出一块手帕，将自己的口鼻蒙上，随后道：“请各位将口鼻蒙上。舞儿，你扶我道那便的小账中去吧。”

众人听从赵源的话，拿出手帕将口鼻蒙上了。逐舞知道赵源是要到李诊最后几天住的帐子中去，将自己隔离，摇摇头道：“不会的，赵源，你不能，你不能跟李大人一样。”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地滚落下。

一旁的御医见状，安慰道：“逐舞姑娘，当务之急是要给赵神医用药，也许事情并不如我们想象般糟糕呢？”

逐舞听了，觉得有理，便擦干了眼泪，抽咽着扶起赵源，缓缓出了帐篷，往不远处的小帐走去。将赵源扶到那帐中之后，逐舞便开口道：“我去给你煎药，药方按李大人的一样么？”

赵源点点头，道：“一样吧。你送药来的时候，放在帐篷外边便好了，不要再进来了。”

“可是……”逐舞想开口反驳，却被赵源打断了：“舞儿，让我安心些，别让我为你担心，可好？”逐舞闻言，不再说话，垂头良久，点了点头，才离开了。

赵源看着逐舞离开的背影，目光里尽是依恋。他不想死，他不想就这样和逐舞分开，但是，他却也清楚地知道，他患上这瘟疫，治愈的机会，只怕比李诊的好药低。他不甘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逐舞每日给赵源煎药做饭，然而却没见过赵源一面。因为赵源不让她进帐篷，她不想让他担心，于是便按照赵源说的做了。每晚，她都会坐在帐篷外边，陪着赵源说话到深夜。那入骨的相思，只有与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才能减轻一二。很多次，她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进去拥抱着他，最终都强忍住了，因为她知道，赵源担心她会被传染，不愿意见到她。

其实逐舞不知道，赵源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中地位竟已经重如斯了。记得，初次见面，他说为了她的厨艺而下山，后来，在陇越期间，他一直缠着她，为了让她做饭给他吃。再后来，他们一起去寻找白果潞参，一起林过雨，一起吹过风，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她还记得，那次她掉下陷阱，被毒蛇咬伤，赵源也曾不过一切地救过她。再后来，他们一起给姑娘治病。在这一路来，他教她认药，教她医术。

“赵源，你说过，一定要活得比我久，要让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的，你不能食言。你还说过，一定要将你一身的医术，全部教给我的，你不能欺骗我。你一定要好起来。”逐舞坐在帐篷外，仰望这星空，眼泪缓缓流下，嘴里喃喃地道。

而帐篷里边，赵源靠着帐篷，闭着眼睛，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双手不停地扶着胸口，压制住胃里的翻腾，很显然，这几天里，他吃过药，但是丝毫效果都没有。他也想这将自己的医术全部教给逐舞，他还想一直吃逐舞做的饭，他更想与逐舞白头偕老，但是，也许，老天不愿意给他时间了。

“逐舞，你知道秦姑娘……为什么……为了阻止我来霞都……不惜软禁我么？”赵源抚着胸口，声音断断续续的。

逐舞在帐篷外听到赵源的这个声音，摇摇头道：“为什么？”这是她一直的疑惑，好似姑娘知道赵源一定会染上瘟疫似的。

赵源轻轻喘了两口气，道：“医者不自医，相信你也听过。”

逐舞点点头，却不敢开口，只是紧紧贴着帐篷，认真地听着赵源的话。

“医者不自医，并不是说医者看不出自己带着什么病，而是说，身为医者，即便知道是什么病，也不一定能医好。这是医者的宿命。”赵源努力将一句话，说完，休息了片刻，才断断续续地继续道，“就如我，自小接触药物，我甚至尝试过很多药物，所以渐渐的，我的体质就变得和一般人不一样了。一般的毒药是伤害不了我了，同样的，一般的药对我，也起不到药效了。同样的药，一般人能够药到病除，但是医者却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对这些药麻痹了，习惯了，便不再有作用了。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逐舞听了，怔住了，口中直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赵源听到了逐舞的的话，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天天接触药物，渐渐对药产生了抗性，到最后，一旦得病，便无法医治了，这是医者的宿命。赵源想了想，继续道：“秦姑娘想来是知道这个道理，她兴许是怕我染上瘟疫，便再也治不好了，所以她不惜软禁我，也想要把我留在陇越。”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逐舞闻言，开始抽泣起来，直至今日，赵源才告诉她这个原因。她知道赵源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他的病再也治不好了。一样的药，人人用了，都能痊愈，偏偏医者不能。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逐舞的抽泣，赵源只觉得心中微微作痛，于是开口道：“你别哭，听话。”

逐舞闻言，抽泣得更加厉害。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倦伏着。赵源听着逐舞抽泣的声音，只觉心口越来越疼，泪水也渐渐流了下来，滑过脸庞，沾上了衣襟。

“逐舞姑娘，你怎么啦？”慕容辙本想过来问一问赵源的病情，但是找不到逐舞，于是想着直接道帐篷这边来找赵源，没想到却看到逐舞倒着地上抽泣，于是连忙几步向前，扶起逐舞。逐舞见是慕容辙，坐起来之后。依然低着头，却渐渐平静下来了。

“赵神医，你还好么？”慕容辙唯恐是赵源有什么不测，于是开口问道。

赵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道：“此刻还好，明天只怕就不知道了。”慕容辙闻言，连忙反驳道：“赵神医，你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源沉默了片刻，开口缓缓地将方才跟逐舞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将这医者的宿命，也告诉了慕容辙。慕容辙没料到身为医者，还有这样的宿命，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李御医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是因为对治疗瘟疫的药已经习惯了，已经产生了抗性？”

赵源道：“是的。”慕容辙闻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赵源开口道：“我只怕时日不多了，六皇子，我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慕容辙闻言道：“赵神医，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如若不是赵源出现，只怕这霞都的瘟疫，没有这么容易控制。那样子，不但百姓遭殃，自己也会被降罪。可以说，赵源控制住了瘟疫，不但救了百姓，也救了自己。为了这件事，赵源甚至赔上了生命，如自己不答应他所求之事，那当真是猪狗不如了。

慕容辙说完，便静静听着，想知道赵源要求自己什么事，却没有听到赵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