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一反常态
一直到了后半夜，这雨总算是变得缓和了，虽然还未停，但已经不再那么惊人了。这春天本来是极少发洪水的，所以尽管这一次真的有山洪冲下来，但是过了峰头之后，后劲不足，水势也已经越来越小了。田豹子与杨欣沿着沙河亮的岸边看了许久，虽然看到了不少的尸体，但却找不到那位杨五爷的所在。也不知是随着河流被冲进了白狼河，还是杨五爷福大命大，已经在洪水之中逃生了。
说起这位杨五爷，杨欣也是佩服不已，当年杨欣曾经数次与西山义勇军联手打过鬼子，这位杨五爷是西山头号猛将，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最厉害的一次，西山义勇军攻打同昌城的时候，杨五爷一个人冲上城头之后，居然吓得百十号伪军全无斗志、望风而逃。
说到此处之时，一时间杨欣也有点眉飞色舞，田豹子更是听得神往不已。原以为自己在同昌城这里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了，但是与那杨五爷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了。也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杨五爷连个名号都不愿意留下，彼时的自己还真不被人家放在眼里。
“不过，时至今日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仅是一支队伍单打独斗的话，终究不是鬼子的对手。”杨欣话风一变，“当年的西山义勇军比你的军力还要强大，两次攻打同昌城，部下最多时近万人，如今却也烟消云散。你现在身为独立团的团长，总不能不为部下着想吧？就目前而言，无论是大形势还是小形势，对你来说都不算太妙。”
“啥？”田豹子一愣，“何为大形势何为小形势？还请杨队长明言。”
“小形势嘛，你宰了黑田，消灭了同昌的守备军，而同昌地处交通要地，联络南北，鬼子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任同昌不管的。”杨欣答道，“所以，鬼子不仅仅会派一个新的守备官前来，更重要的是新的守备官会带有重兵，先剿灭了你的独立团再说。不然，一来地面上不安全，二来鬼子的脸面也放不下啊。”
“你刚不是还说杨司令暗中帮着我吗？”田豹子在打这一场大仗之前就已经将后面的事情考虑过无数次了，不管咋说这里毕竟是鬼子的占领区，鬼子当然不会不闻不问，就这么让一个地区的守备官无声无息的死了。
“那就是大形势了。”杨欣又道，“杨司令在吉林闹的动静可不是你这小小独立团能比得了的，鬼子早就已经集结了重兵想要对付我们。尤其这一次，我刚刚说过，我们要想办法与南来的部队相汇合，杨司令亲率部队一路南下，鬼子的重兵自然会尾随而来……”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鬼子的重兵能不能堵住杨司令的部队，但消灭我们小小独立团，不过就是顺手捎带的事？”田豹子的脑袋转得极快。心中苦笑一声，这才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杨欣看着田豹子，自然知道田豹子的想法，不由笑道：“田团长是个聪明人，我刚刚说的辩证法，别人听不懂，田团长未必听不懂。”
杨欣说得已经很直白了，但田豹子却象真的听不懂似的没有接杨欣的话头。杨欣又看了田豹子几眼，居然也没有往下说。
雨势越来越小，终于在黎明之前停了下来。满天的乌云散得到也真快，鸡鸣二遍之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朝阳虽还未露出脸面来，却已经将万道红光照向了大地。一时间，远山近水似乎又活了过来，只有河道上那不停翻滚着的混浊河水，还在讲述着昨日可怕的洪峰。
过了沙河亮，再往前走就是白狼河了，桥上面有鬼子的部队，田豹子与杨欣同时在白狼河边停住了脚步。这一路走过来，即没有看到杨五爷的尸体，也未看到黑田与大岛等人的尸体，田豹子又不死心的往白狼河里瞅了瞅，滔滔河水中哪还有什么活的死的影子？
隔着白狼河远远就能看到同昌城了，昨夜一场大战，鬼子损失惨重，城门口肯定是要戒严的，天虽已亮，城门却仍然紧闭。
“这五更里呀，是东方发了白，叫情郎快起来呀……”田豹子隔着白狼河喝起了《情人迷》，“外面的金鸡叫啊，窗户纸发白呀……”
“突突突……”一句还未唱完，白狼河桥上面一梭子弹扫了过来。只是距离太远，鬼子也是盲目扫射，那子弹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咋的？”田豹子却来了劲了，直着脖子冲着白狼河桥上的鬼子喊着，“这是中国人的地盘，老子唱的是中国人的戏文，你小鬼子还不乐意听了？不服你过呀……老子在这等着你们呢……过来呀……”
眼看田豹子喊得脸红脖子粗，杨欣在旁边想笑起没笑出来，只是叹道：“是啊，啥时候把小鬼子赶出了中国人的土地，咱就能随心随意唱咱们中国人的戏了。”说着话，杨欣突然也提高了嗓门唱了几句，但听得曲调古怪与东北戏大不一样，田豹子奇怪的扭过头来看看，杨欣笑道：“保定老调，没听过吧？”
中国的地方戏曲何其多也，田豹子对二人转熟悉，却不了解河北戏曲，但听杨欣唱得腔调奇特，到是引起了好奇之心。急着让杨欣再唱两句，一来过过戏瘾，二来好好气气小鬼子。
不想未等杨欣再唱，突然自树林中钻出几个人来，田豹子刚要抄家伙，杨欣却示意田豹子莫慌，来的竟是杨欣的部下。
其中一人在杨欣的耳边说了几句，杨欣先是一愣，而后又看了一眼田豹子。田豹子心思最快，立刻问道：“是不是老营出事了？”
“到也不算什么大事。”杨欣想了想，“梁二愣子还带着人在老营下面呢。”一看田豹子又要问，杨欣又道，“罗胡子的马队已经到了老营，我来之前让江涛带着旋风支队过去支援罗胡子了，梁二愣子就算有点本事，想必也不是罗胡子与江涛联手之敌，更何况你怎么也得留几个人在家里吧？”
不但如此，算算时间，现在李森、钱龙、许三姑应该也带着人回到老营了。田豹子暗想，那梁二愣子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不会这么多人的对手。可想归想，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对劲，便说道：“那梁二愣子打仗可有两把刷子，而且这家伙最惜命，通常来说眼看着要吃亏，他是不会和我们硬拼的。今天这是咋回事？看这意思梁二愣子是带着人打到现在了？他哪来的底气？黑田都死了，他能不知道消息？”
无论田豹子还是杨欣，谁都不是头一次和梁二愣子打仗了，对梁二愣子的脾气十分了解。这梁二愣子说起来是有点愣，也有着一股不怕死的狠劲，但其实上这家伙可不想白白扔了小命，从来没看梁二愣子和谁硬拼过，今天到是一反常态。
越想越不对劲，二人也没了唱戏的心思，扭头往牵马岭的方向赶回去。
但心里急，脚下却快不多少，想从沙河亮回牵马岭，中央还要绕过同昌城呢。那牵马岭位于同昌地区的边缘，已经属于闾山一脉了，几十里的山路，田豹子和杨欣就算是归心似箭，可也得一步步的走回去。
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时候，他们这才算是到了牵马岭的地界，远远的果然有枪声传了过来。二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想不到梁二愣子居然有如此的韧劲，这仗可是打了一宿了吧？
此时早有人迎了过来，将田豹子与杨欣带到阵地的前面，正看到李森在指挥作战，一看这形势，田豹子也吃了一惊。原来梁二愣子居然带着人杀进了老营，现在反占了老营的地势，到是李森正处于仰攻的状态，从地势上讲十分的不利。
没等李森报告，钱龙带着一队人灰头土脸的败了下来，口中大骂：“他娘的这个梁二愣子是真疯了，他的人都没多少子弹了，营门也炸飞了，居然死活不退。大哥，你再给我分一个连，我今天高低亲手宰了梁二愣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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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等会儿。”田豹子一把将钱龙拉住，“咋回事？梁二愣子平常没这么人来疯啊。”
“还能咋回事？”钱龙答道，“那罗胡子把胡大头给砍了，梁二愣子这是要给胡大头报仇。”
“胡大头死了？”田豹子大感意外，“罗胡子呢？他在哪呢？”
“带着马队绕到后山去了。”到是李森在回答，“这毕竟是咱们的老营，总不能让外人主攻。我让罗胡子和江涛的人绕到后山去，以防梁二愣子想从后山逃跑。如今同昌的鬼子军官已经亡尽了，这一仗咱们独立团定要打到底，不能留下梁二愣子这个祸害。”
李森说得到是没错，但田豹子看着李森的脸色就明白，李森这是不想在旋风支队面前丢了脸面。
不过李森的想法虽然不错，可是他的部队也是与鬼子打了半宿了，正所谓人困马乏，哪里还有力气打仗？而那边梁二愣子是真玩命了，非要给胡大头报仇不可，死守不退，肯定梁二愣子还不知道黑田大败的消息，这是想死等援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