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卿卿之心
战场之上，没人喜欢断后。什么叫断后？换一句说法就是送死。在如此短兵相结的战场之上，全员大规模撤退显然是不现实的，没有人在后面断后的话，这七百多人一个也别想走。
而现在，李森主动选择了带兵断后，就等于选择了死亡。
看着李森的脸，江涛就已经全然明白李森在想什么的，但虽然他肋下的伤口还在刺痛，可他并不希望李森出事。李森的指挥才能有目共睹，如果他出了事，不仅仅是独立团的损失，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辽西的抗日局面。所以江涛仍然在做着努力：“李长官，你的话虽然在理，但是现在田团长还没有命令……”
“还有件私事要拜托你！”李森却根本没理会江涛的话，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坦克。李森举起枪对着坦克打了一枪，坦克上面只是冒了个火星子，仍然在继续前近。坦克之所以行进得很慢，是因为还要照顾到后面的步兵，不然以坦克的速度，早在五分钟前就应该推到李森的面前了，“帮我把胡老板带出去。”
“啊？”江涛先是一愣，而后又看了看李森，才重重的答道，“好吧。你放心，我肯定把胡老板安全的带出去。可是你……”
“别管我了！”李森大喝一声，“大猛子……”
“到！”大猛子刚刚被鬼子的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虽然大猛子手里有一挺机关枪，可一共才五十发子弹，他根本舍不得打。听到李森喊他，大猛子立刻抱着机枪跑到李森的边上，“李长官。”
“你带着人保护江队长后撤，马上！”李森大声的命令道。
“啊？”大猛子没明白李森的意思，虽然现在他们处于劣势，但鬼子的坦克还没上来，怎么自己人先要撤了？可是大猛子看着李森铁青的脸色没敢多问，这一晚上大猛子早看明白了，这位李长官平常就板着脸，到了战场上那脸色更吓人，自己要是再有半句废话，说不定李森就得一枪崩了自己。
不再多问，大猛子一手抱着机关枪，一手扶着江涛开始往后面退。江涛还有话要说，但想了想多说也是无益，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带着士兵退出白河子镇。如果这些义兵真的折在了戏园子里，那李森的死也就全无意义了。
并且真正的威胁不仅仅是眼前的坦克，刚刚清清楚楚的听到还有五辆汽车开了进来，如果再有一百鬼子援兵突入的话，根本谁也无法阻止鬼子的进攻。而就在此时，李森突然大吼道：“快，快走，鬼子的汽车变向了！”
随着李森的话音，就算是在戏园子内也能清晰的听到汽车的声音正在往戏园子的后方开过去，显然这些鬼子援军并不打算跟着前面的坦克进行正面进攻，而是打算直接绕到戏园子的后方，将戏园子团团围住，这七百义兵鬼子根本就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不仅李森听到了声音，似乎坦克里面的鬼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事，坦克前进的速度反而更慢了。鬼子的坦克车长不是笨蛋，就算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他现在也能判断出鬼子援军的打法。既然如此，鬼子的坦克反而不着急了，他到生怕没有合围之前先把前面的七百义兵吓跑了，那样的话合围之计就失去作用了。
鬼子的坦克又向前开了一炮之后，反而耀武扬威的停在了那里，就象一只铁皮怪物正在嘲笑的看着前面的李森。
大批的士兵在江涛的带领下往后面退了出去，李森身边的人极少，武器就更少了。眼看着前面那个支那的军官居然想带着二十几个人凭手中的步枪阻在坦克的前面，坦克里面的鬼子兵都快笑出声来了。要不是等待着后面的援军合围的话，现在只要机枪一响，他们就可以当先把那个支那军官打死当场。
而李森也同样明白了鬼子所想，一直躲在简易工事后面的李森突然站了起来，距离坦克大约有到四十米的样子，坦克上面黑洞洞的机枪枪口正对着李森，李森的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一路上自己错得太多，虽然现在团长什么都没说，但自己犯了多大的事，李森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官，自己心里会没有数？在李森看来，一者是现在的战场还需要自己，二者田豹子毕竟还是要照顾到东北军的面子，所以田豹子不会直接枪毙了自己。可以想象，自己的最终结果，就是被田豹子押送回东北军，独立团自己是再也留不下去了。
李森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军人的荣誉高于一切。可能有的人会厚着老脸继续在军队里混下去，但那绝不是李森。被人从原部队赶了出来，而且还是因为背叛长官，这样的人以后谁敢留？谁还会正眼看你？
所以李森思来想去，自己反不如死在战场之上，如果死在鬼子的枪下，止少自己的墓碑上还能写上抗日英雄四个字吧？除此之外，李森别无所求了。所以，李森不怕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就那么直直的站在坦克的面前，甚至在心里还念着：开枪啊，他娘的小鬼子到是开枪啊！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疯了一样的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喊着：“你……李……”虽然能发出简单的声音，但似乎说起话来十分的困难。
“你来干啥？”尽管只听到了两声，李森却已经知道是谁来了。他回过头，就见小蝴蝶已经跑到了他不远处，大猛子带着两个人追了过来，但却似乎对小蝴蝶面有惧色。仔细看看，大猛子的脸上好象还被人抓了两个血道子，不用问，肯定就是小蝴蝶干的。
小蝴蝶跑到李森的面前，对着李森就是一巴掌，李森躲闪不及，半边脸上露出五个红指印。后面大猛了一看，好家伙人家连李长官都打，自己脸上这一下子，估计是没地方说理去了。而且现在情况紧急，再等下去不是办法，后面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呢，大猛子一挥手带着两名部下转身往回走。
“你跑这来干啥？”李森本来一直面色沉阴，现在却是急得青筋暴露，就算对面的坦克没有开枪，李森也一把拉着小蝴蝶躲到了工事后面，“不是让你撤退吗？”
小蝴蝶得了钉子的解药，已经不象以前那样发不出半点声音，但语言的功能似乎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李森：“你……你要……死？”
“我是军人！”李森答道，“军人以死在战场上为荣！”
“啪！”李森才说完，脸上又挨了小蝴蝶一巴掌，打得李森一愣一愣的。小蝴蝶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李森：“我……不走……我……也死……”
“你死在这里有啥用？”李森顾不得脸上一片火辣，“你不是军人，你是因为我受到的连累。你……你快走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军人的职责所在，你明不明白？军人就要死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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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小蝴蝶到是没再伸手去打李森，但目光却发的坚定起来，“我……和我男人……死在一起……”
“你……”就算小蝴蝶说得再怎么含乎不清，李森也不会把这句话听错，他呆呆的看着小蝴蝶，“我不是你的……我看得出来，也听人说过，你到了独立团，就是奔着田团长来的。我这次救你，是因为我连累了你。胡老板，你不要……你不要误会……我……”
李森越解释越乱，而小蝴蝶却不说话，只是那么直直的看着李森。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刺得李森心窝子发麻，解释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胡……唉……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跟着我干啥？你……”
然而李森越是喊，小蝴蝶却越是安静，就算是简单的声音小蝴蝶也不再发出，她就是那么瞪着李森。李森越说，小蝴蝶的目光就越坚定，一时间李森心乱如麻。要说李森是从啥时候开始注意小蝴蝶，李森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对于感情之事，他这位演武堂的教官也丝毫不懂。然而小蝴蝶的目光这么直直的看过来，李森就算是木头人也明白了小蝴蝶的心思。李森重重的喘着粗气，所有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全都不翼而飞，他猛的伸出手抓住在小蝴蝶的肩头：“好，有你陪我去死，我李森也算不枉此生了。这一辈子太短，下辈子若是有缘，我们再做夫妻！”
闻听了李森的话，小蝴蝶眼圈发红，但她却用力的抹了抹眼角，狠狠的向李森点着头：“要死……一起死……”
“好！”李森居然露出了笑容，“我从当兵的第一天起，就想过自己的死法，却从未想过会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也罢，二人上路到不寂寞。”一边说着，李森与小蝴蝶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
坦克里面的鬼子机枪手看到工事后面突然站起了两个人，先是一愣，而后狞笑了起来，手指慢慢的扣向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