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车内谈兵
“怎么停车了?”“到地方了?”
“这才开多一会儿?咋就到地方了?”
车厢里的士兵们纷纷议论起来。就连车厢前面坐着的两个日本兵也觉得奇怪,扒着车窗往外看了出去,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停了车。
田豹子本来正想办法救治欧阳烈的毒伤,欧阳烈却探过头去看向了车外,田豹子急道:“别乱动了,这毒担误不得。”
“这是到了五柳河车站了。”欧阳烈看向外面说道,“停在这里干什么?咱们这也不是运货的车。”
五柳河最为出名的就是优质的煤炭,鬼子占领这里之后对车站的把守一向严密,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运着煤炭的火车从这里开出。但欧阳烈他们所坐的是运送兵源的车,怎么也会停在五柳河?就算是车头需要煤炭燃料,那也不用停在五柳河专门往上搬燃料吧?
“我说,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田豹子拿出一个小刀片,轻轻的划开欧阳烈的伤口处,一股黑色的血缓缓流出。但欧阳烈却似乎全然不知,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这让田豹子皱了皱眉。
乌头毒是一种植物性毒药,因为便于采集,所以中国古时行军打仗的时候,应用最为广泛。并且乌头毒最大的特点就是见效快,用现代医学来讲,此毒主要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与迷走神经,会在短时间内使中毒的人心肌应激加速,心律失常,从而遏制呼吸,中毒者往往会死于呼吸循环衰竭。
但乌头毒本身又不是什么难解之毒,常规来说最普通的黑豆就可以很有效的缓解毒性,再配以苦参、松树尖、慈竹叶等,就可以彻底驱毒。至于刮骨疗毒之说,毕竟只见于小说,并不是真实历史事件。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田豹子虽然知道此毒可解,但他的手头没有药品啊。而乌头毒的特点就是发作快,要是等到两天之后下了火车再想办法解毒的话,欧阳烈是绝难活到个时候的。
“大岛?”就在田豹子还在苦想解毒办法的时候,欧阳烈却突然惊讶的说了一句,“他来干什么?哎,不对呀,他……他要上车?”
田豹子一听欧阳烈所说,心里也难免惊讶,凑过去往车外的月台上看了一眼。果然就见五柳河车站的月台上已经站满了鬼子兵,因为田豹子他们所处的是最尾节的车厢,所以对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而等田豹子看过来的时候,只能隐隐的看到一队鬼子兵正在进入前面的车厢,却并没有看到大岛。
不过大岛看没看见无所谓,就在鬼子兵的人群当中,田豹子一眼就发现了一个更让他惊讶的人:“李森!”
虽然李森穿着与鬼子一样的黄布军装,并且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只有月台上的灯光照在李森的身上,但田豹子却绝不会看错。他又问欧阳烈:“刚刚你真的看到大岛上车了?”
“没错。”欧阳烈深吸了一口气,又捂了捂胸口,“大岛是怎么回事?他真要是想上车的话,从同昌车站就可以上车,还跑到五柳河来干什么?”
田豹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但更关心的还是李森。李森跟着大岛跑到五柳河车站来了?什么意思?李森真的投降鬼子了吗?很明显,现在李森应该已经是大岛的心腹了,那么在城外刺杀欧阳烈与江涛也是大岛的意思?
火车并没有担误太长的时间,等到李森也上了车之后,火车长鸣一声继续往前行驶。而车厢里的士兵们虽然议论纷纷,但一小队鬼子兵上车,并没有引起普通士兵们的过多注意。没多大功夫,大伙几乎将这事给忘记了。初上车时的兴奋劲过去之后,一部分士兵开始有些困了,车厢内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长……长官……”一直守在江涛身边的军医官突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对田豹子说着话。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东西送了过来。
“干啥?”田豹子先是一愣,而后看清军医官手里拿的是一枚手电筒,这才醒悟过来,当初和许三姑约好了,许三姑会带着马队在五柳河车站外面等着。自己这一忙晕头,把事情全给忘了。
田豹子往江涛那边看了一眼,还好江涛全都记着呢。可是却发现,江涛脸色苍白,依然没有血色,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一点失神。田豹子一把拉过军医官:“我给你的药,你给江队长吃了没有?”
“我……”军医官不敢说话,但那表情却出卖了他自己。
“这个担误事啊。”田豹子一拍大腿,“把药给我。”
军医官从怀里摸出那黑乎乎的药丸子,心里却想着,这位长官到底懂不懂医术啊?这药可不能乱吃。
不想田豹子一把将药丸夺过去却送到了欧阳烈手上:“行了,可你先来吧。”
欧阳烈正在想事情,接过药丸看也不看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却一抽动嘴角:“这啥玩意?太苦了吧?”
“人参,大补的。”田豹子答道,“虽然不对症,但是能顶一阵子,我再给你想别的办法。”
“水,水。”欧阳烈却是苦得不行了,“这哪是人参啊?你这玩意黄莲做的吧?这也太苦了。”拿过水壶一气喝下去半壶水,可嘴里这苦味还是下不去,弄得欧阳烈连连摇头。
而这功夫火车已经开出了五柳河车站,田豹子往窗外看去,不大功夫果然在野外的山坡上看到了三堆篝火。田豹子心头大喜:“我的人全都来了,韩大肚子这小子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我对那个大肚汉到是不放心。”欧阳烈却道,“一看就没什么脑子。”
“有没有脑子能咋的?”田豹子笑道,“打仗嘛,最重的是兄弟们听你的话。就我这大肚子兄弟,我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让他打狗打不骂鸡,最听我话了。就这么说吧,前面是火坑,我喊一声‘跳’,大肚子肯定头也不回的跳下去。有这样的兄弟,你还想咋的?”
“照你这么说,到了战场上,只要士兵们听话,就肯定打胜仗了?”欧阳烈反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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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呢?”田豹子到是觉得欧阳烈这话问得奇怪。战场上要的就是号令统一,士兵悍不畏死,上下齐心能不打胜仗?
“士兵听令,当然是每个指挥官都最希望的事情。但现在毕竟不是古战场了,与过去比起来,现在的战场上变化更快,战机稍纵即逝。士兵听从命令,服从指挥只是一个基本点。而对于局部战场来说,再好的指挥官也不可能随时发现战场的微小变化,而有的时候正是这种微小的变化却能够影响整个战局。”欧阳烈慢慢的说道,“所以,在现在的战场上,指挥官不仅仅需要听从命令的士兵,还需要随时能够独立灵活作战的士兵。说得直白点,有脑子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士兵。”
“说得容易。”田豹子到也不是不同意欧阳烈的想法,但实际情况却不是那样,“有脑子的士兵那么好找呢?就说我们这独立团,里外好好的划拉划拉,先别说有没有脑子,识字的又有几个?有上回把许三姑、李白脸他们都拉到作战室,想让钱龙给他们稍微讲点战场上的知识。钱龙到也不是不用心,可他说三句话,李白脸他们有两句半听不懂,你说我有啥办法?再说了,这他娘的三五配备、围土作战这些话,跟他娘的天书似的,我也听不太懂。”
“可你相信吗?这些话就是一名普通的日军士兵都能理解。”欧阳烈又捂了捂胸口,再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兵以土匪为主,而国内的国军们,则是拉壮丁拉来的。可日军呢?就算是一名普通的日军,也基本能达到高中毕业水平,最低也是初中毕业。这就是差距,这种文化上的差距一旦到了战场上,其效果就会非常明显。这就是为什么日军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而我们的士兵一旦打了败仗,就根本组织不起反击,只知道调头就跑。尤其是长官一旦死亡,整排、整连甚至是整营的士兵就全都变成了无头苍蝇,这样的军队能不打败仗吗?”
“恩……你说的到也有点道理。”田豹子不得不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在以前从没有人和田豹子说过,其实就包括他以前在铁血团的兄弟,也基本不识字,打仗的时候全凭一个带头的,领头的说怎么打就怎么打,领头一死,后面的就全乱了。为什么田豹子在短时间内就能在铁血团里当上一个小头目,还不是因为他识字吗?“那你意思是说,回头抽空我还得教大伙识字?”
“那是最基本的。”欧阳烈答道,“其实头脑灵活与服从命令并不矛盾,甚至越是头脑灵活的士兵,才越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只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过来的,现在在同昌地面上,你的部队是最强的抗日武装,但与日军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田团长,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有点意思啊。”田豹子突然笑了,“我发现你们共产党人总能说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田兄是这么想的,那你想不想加入我们共产党呢?据我所知,你是国军的团长,但你可不是国民党。”欧阳突然说道。
“啊?”田豹子一愣,转笑道,“怎么?你这可是挖朱总监的墙角,当心我去朱总监那告你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