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旧日相识
傍晚时略起了些山风，田豹子将破棉袄在身上紧了紧，用一根草绳勒住，身上又背了个柳条筐，远远看上去极象个路边拾牛粪的农家汉子。在铁血团的时候，田豹子就没少干过化妆侦察的事情，自然轻车熟路，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有个巨大的破绽。当然这破绽不在他这身打扮上，而是身后那个铁塔般的家伙。哪有拾粪的还带个保镖的？“我说大肚子，要你就回去吧。”田豹子已经不止一次的回头说这话了，“我进城侦察一下，又不是去杀人。你上回在城里打瞎了小阎王一只眼睛，现在同昌城里谁不认识你？你这肚子咋假装也不行啊。”
韩大肚子却将头一扭，根本理都不理田豹子，反正你走我就跟着，你还能把我赶回去不成？韩大肚子这回算是看明白了，为啥自己问那特使要个团副当当，人家却根本不理自己？不就是盘山那么大的功劳没有自己的份吗？这回韩大肚子想好了，你田豹子去哪我就跟着，这回你再立了功，不能没我啥事了吧？你要是升官，我还不跟着看涨？小样的，再想把我甩了，没门！
田豹子一看韩大肚子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早已把韩大肚子心中所想猜透了八分。以前到是没看出来，这韩大肚子居然也是个官迷啊？便笑道：“我一直当你光知道吃呢，如今这官位在前，你也知道着急了？”
韩大肚子闷头直走却不说话。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人家张特使。”田豹子心中好笑，“你说你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姓啥都不会写，人家咋封你的官啊？”
“那咋的？”韩大肚子却突然怒了，“那个达子连汉话都说不好呢，咋就骑兵连副连长了？”
“哪个达子？你说宝日丰城啊？”田豹子解释道，“人家可不是不认识字，只不过认识汉字罢了，蒙古字人家认识不少呢。再说了，人家宝日丰城骑马玩刀，的确是……啊，哈哈哈哈，我当是啥事呢，哈哈哈哈，我说韩大肚子，你不是不着急吗？我还当你真不着急呢。哎呀，你这混玩意，还有这心思呢？哈哈哈……”
田豹子一阵浪笑，笑得韩大肚子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越发的怒了起来：“咋的？他会骑马能咋的？我还会开枪呢。惹急了老子，老子一枪崩了他。这移动靶我现在也会，他骑上马老子照样一枪拿下。”
“祖宗，你可悠着点，那宝日丰城现在可是咱独立团的心头肉。”一看韩大肚子不象是在开玩笑，田豹子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不就四姑娘这点事吗？你放心，有哥在呢，还能让你吃亏？这事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平常让你在四姑娘那边多绕两圈，你还一天到晚的绷着，拿什么架子呀？现在冒出个宝日丰城来你知道着急了？以前想啥来的？你放心，四姑娘毕竟是汉人，宝日丰城勾不走她。”
“那……那宝日丰城说啥三十头牛二十头羊的，四丫头就值这两钱啊？”韩大肚子尤自不服。
“那是人家草原的规矩，你别瞎说。”田豹子只得劝解，“再说了，你管是牛是羊，我看这宝日丰城说不定真能弄来。你说你韩大肚子，除了这一身肥膘还有啥？这四姑娘咋说也算是许三姑白石沟的人吧？你要真想明媒正娶的话，人家许三姑要的彩礼你出得起吗？许三姑那性子你不知道？咱这是东北，肯定不兴啥牛啊羊的，但三头礼二头品一头带挂响，这是咱东北的规矩吧？你拿得出来吗？”
田豹子一通话说过来，顿时把韩大肚子给堵在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田豹子拍了拍韩大肚：“我说，别说哥不帮你。这女人心那海底针，你得自己上赶着往上去啊。你说你一天到晚绷着黑脸蛋子，我要是个娘们儿我也看不上你啊。”
“那我咋整啊？”韩大肚子真有点急了，“我也不会骑马。”
“你虎吧？你不会骑马，你找四姑娘教你啊。”田豹子答道，“你会开枪，四姑娘会骑马，你教她开枪，她教你骑马，你好好想想，这一来二去的，啊……懂不……你哥我现在也没娶媳妇呢，我能知道的可全告诉你了。你自己也有点出息，宝日丰城骑马骑得好能咋的？他开枪也没你准啊。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马队是重要，可是不会开枪不是白扯吗？成天和鬼子耍大刀片子，那不是找死吗？”
田豹子这一通劝嘴唇都干了，韩大肚子总算稍微开了点窍，点了点头：“那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田豹子长出了一口气，“听哥的，你就别跟着我进城了，麻溜的去骑兵连找四姑娘学骑马去。张特使的话你听见了，马上咱们就得去热河，肯定得马队跟着，要不然两个大脚丫子能追得上火车吗？这几天你抓紧把骑马会学，到时候热河这一场你得跟上。好了，回去吧。”
似乎韩大肚子是真被田豹子说动了，坐一块大石头低头想了起来，一脑门心事。
田豹子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也不打搅韩大肚子，他知道韩大肚子也是倔驴的性子，自己要是转不过弯来，劝也没用。便只让韩大肚子坐在那里慢慢想，他自己则背着粪筐又往同昌的方向走。
转过一处山弯，已经见不到韩大肚子的影子，田豹子却停住了脚步，突然高声道：“哪位朋友，跟了我这么半天了，出来聊聊？”
随着田豹子的话音方落，林间有人影一闪，那女尼如柳絮般飘飞了出来，身法曼妙，浑身好似没有重量一般。田豹子咬了咬后槽牙，这份身法自己这辈子是学不来了。脸上却硬是挤出点笑意来，冲着女尼一拱手：“果然是小师太，我就说嘛，别人没这么好的身法。”
“你到是话里有话。”女尼站在距离田豹子约有十余米的地方停住脚步，“我的身法再好，不还是被你发现了？你是故意甩开那个粗汉子，等我现身吧？”
“哪里，哪里！”田豹子却摆了摆手。心里暗想，虽说我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法，但不管咋说我打了多少年的仗了？要是被人跟踪都没有发现，这条小命早就丢了，还能活到现在？由此可见，这女尼的轻功法身虽然高妙，但实战经验却是不多。如果换成田豹子有这身本领的话，他想跟踪别人，却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对方发现。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小师太也知道，在下是牵马岭独立团团长田豹子。还没请教师太是……”田豹子试探着问道。
“千山水月庵黄姣妹。”女尼轻声说道。
闻听女尼的名号，田豹子不由一愣。这黄姣妹一身尼姑打扮，身穿僧衣头戴僧帽，十足是出家人的样子，可是怎么连个法号都没有。黄姣妹？这可是俗家名字。
“哈哈，原来是黄师太……姑娘。”人家都说了俗家本名了，再称为“师太”的话似乎有点不对，田豹子连忙改口，“在下也是从师千山龙门派，可见咱们如此有缘。上一次那全是误会，说起来咱们也是……”
“你不记得水月庵了？”黄姣妹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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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个……”田豹子转了转眼睛。千山是宗教重地，僧寺、道观无数，尼姑庵也是不少。要说千山上面是否真的有个水月庵，田豹子也不敢否定，但那是毕竟是尼姑修行的地方，自己一个火居道士能没事打听尼姑庵吗？让师傅知道了，还不打断了腿？
看着田豹子一脸的尴尬，黄姣妹不由得神色一暗，却仍是说道：“后山九曲沟的水月庵，我的师傅是慧静师太。”
“九曲沟？”这个地名田豹子到是熟悉，“我小时候还在那玩过呢。九曲沟有大黄梨，哎哟这一说呀，多少年没吃过九曲沟的大黄梨了，我真是……”说着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见黄姣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田豹子这才收住了话头，“九曲沟边上到是真有两个尼姑庵，但是……我这一个火居道，别说进去了，连人家门口都不敢碰。我就记着每年大黄梨熟的时候，都有一个老姑子帮我摘梨。”说到这里，田豹子却是神色顿伤，“后来小鬼子放火烧山，把九曲沟也烧了，那个帮我摘梨的老姑子也被烧死了。”
“你就不记得那帮你摘梨的老姑子法号是什么了？”黄姣妹有些激动。
“你是说……”田豹子再笨也能明白点什么了，“帮我摘梨的就是慧静师太？她老人家到是没和我说起过法号，我一直叫她姑姥姥，她就一直那么答应着呢。鬼子放火烧山的时候，我跑到九曲沟，想救姑姥姥，但火太大了，我虽然把姑姥姥从火里背了出来，但是……没救活姑姥姥。这么说，你是姑姥姥的徒弟？”田豹子上下打量着黄姣妹，“你还没我岁数大呢，咱先说好，可别让我叫你大姑，我叫不出口。”
“是你就好，我找了一年多，终于找到了。”黄姣妹的脸色却变得俏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