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半分人性
田豹子说完话，反身又走到尚装有余粮的大车前面，抓起其中的一个米袋子扔给赵老宝：“老少爷们儿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们！这米拿着，立马回家！”这一袋米足有五十斤，赵老宝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却不想过有人抓起一袋子米不当回事，一下子扔给了他。这一袋米正砸在赵老宝身上，赵老宝如何接得住，连人带米全倒在了地上。
田豹子一时义愤，心里没想那么多，一看砸倒了人才觉得自己冒失，急忙将赵老宝扶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可不是故意的，您老别在意。”
哪知道将赵老宝扶起来之后，赵老宝居然还是痴痴呆呆的样子，到了吓了田豹子一跳，难不成一袋子米过去把这老头给砸傻了？听刚才的伪军叫他甲长，估计也是个头脑灵活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没事吧？”田豹子懂得医术，虽然天色黑暗，但仍然仔细的看着赵老宝的眼睛。却发现这老头目光呆滞，眼神游离，明明就站在田豹子面前，却根本看不清这老头到底在瞅谁。
田豹子举起手在赵老宝的面前晃了晃：“老爷子，老爷子，往我这看……”
连晃了五六下，赵老宝似乎这才注意到田豹子，嘴里却突然说道：“侨民……侨民……”
赵老宝说的是盘山本地话，虽然发音和同昌也差不太多，但是却语言含乎，也分不清他是对着田豹子在说还是自言自语。
“啥？咋回事？”田豹子没听明白，“侨啥？你不姓赵吗？”
“土地，土地……”赵老宝连看都不看田豹子，嘴里尤自喃喃的说着，“侨民来了，地没了，地没了……”说着话，赵老宝转回身，摇摇晃晃的往回就走，似乎嘴里仍然说个不停，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走了约有七八步，突然身体一歪，翻身栽倒在地。
一边上还有许多赵家村的村民，一看甲长摔倒，早有人抢过去将赵老宝扶了起来，嘴里还急切的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看赵老宝是鬼子封的甲长，但平常对村里人还是挺照顾的，村中之人一看赵老宝出了事，到是个个焦急。
田豹子没弄明白赵老宝在说啥，却是反身对着小王爷一瞪眼：“看见了吗？都是你干的好事，把个老头吓成这样！”在田豹子想来，一袋子米砸在身上，总不会把人给砸成白痴吧？不用说，肯定是小王爷下令屠杀百姓，把这老头给吓成这样的，这笔帐到要算在小王爷的头上。又一指地上已经被草原骑手砍死的百姓尸体，“还有这个，这事怎么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他明白话，今天你就别想走。”看田豹子那气势，到似是将小王爷与他的百十多马队根本不放在眼里一般。
小王爷阴着脸，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扔在了田豹子面前，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田豹子将那东西捡起来，入手极沉，这才发现居然是一片金叶子。说实话，这到是看得田豹子有点眼睛发花。到底人家是王爷出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被鬼子从老家赶出来了，一伸手还能摸出一片金叶子来。这要换成田豹子的话，撑死了从破棉袄里掏出二两黑棉花。
此时在东北一带货币十分的混乱，有东北军发行的流通券，有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有鬼子发行的军票，不过人们仍然将大洋当成硬通货，而用金子当货币的几乎没有。寻常百姓家，谁见过金子啊？
“人命也不能拿金子换。”田豹子嘴里还是恨恨的说了一句，但却拿着金叶子反身追上了赵家村的村民。本来是想将金叶子交给赵老宝的，可是看赵老宝这个样子，田豹子心里也不保底，便挑了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村子，只说这金叶子是赔给死掉的村民人家的。
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每日里枉死的人不知凡几，村民们一看金叶子到是心里吃惊。在这些普通的百姓看来，死者已矣，那小王爷要是啥也不给，他们这些人敢对着人家雪亮的马刀说话吗？现在既然赔了，而且还是金叶子，这就算不错了。尤其田豹子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更是对田豹子千恩万谢。田豹子又让他们将剩下的粮食推走，而周围的骑手也已经放开了一条道路，村民们这才陪着赵老宝渐行渐远。
这功夫小王爷已经将手臂上的伤口用布条包扎，但这疼痛仍然在所难免，不由得又恶狠狠的看着田豹子。
田豹子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看在你小子还有半分人性，本团长免费给你提个醒。我估么着兴文堡的鬼子马上就要到了，你的战马要是跑不过鬼子汽车的话，立马走人吧！”
“我们的帐还要算一算。”小王爷生硬的说道，“暗中偷袭算不得英雄，正面打斗，没人能伤我！”
“王爷。”反是一边的布日德古突然说话了，这一次布日德古说的是汉话，明显是不打算对田豹子有什么隐瞒，怕是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田团长说得没错，刚刚响了枪，兴文堡距离这里不远，鬼子现在应该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还是快走吧。”
“到是前辈有眼光。”田豹子现在越发的开始喜欢这个布日德古了。
“田团长一句话，抗日杀鬼子不伤百姓，也足以光宗耀祖了。”布日德古同样报以微笑。
啊？田豹子一愣，这布日德古的脑筋转得太快了吧？怎么突然又和祖宗挂起勾来？不过人家说的也不是坏话，田豹子只是笑笑：“可惜了，我随我娘的姓，我本来的祖宗姓啥我都不知道。”
“你……你随你娘的姓？”布日德古却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你……”
“啊，怎么着？”田豹子暗想，我就是随了我娘的姓，你老爷子也不用这么激动吧？我又不是故意不跟我爹姓氏的，我根本就没见过我爹呀。
“留下你一只手，我就放你走！”小王爷插进话来。
“我说，你小子今天没完了是吧？”田豹子年轻气盛，同样气往上撞，“要是不给你点厉害瞧瞧的话，你真当道爷我是软杮子？我都跟你说了，鬼子说话就到，你听不明白……”
后面的话还没说呢，夜风之中已经隐隐有汽车马达的声音传来，田豹子脸色大变：“这小鬼子也太快了吧？”
而这些草原骑手对于声音的判断更加敏感，一个个翻身上马，警惕的往兴文堡方向看了过去。远远的，已经有亮光往这边照过来，应该是汽车的车灯。
“上我的马！”布日德古喊了一声，催马向前来到田豹子的边上，向田豹子伸出了手。
田豹子是步行过来的，没有坐骑，一看布日德古伸过手来，田豹子心里到是一热，暗想终究还是这老头明白事理。与布日德古的手握在一起，借着布日德古的手力，反身上了布日德古的战马，再一伸手抱住了布日德古的腰，嘴里却说：“带着马队往庄稼地里跑，在官道上面你们跑不过鬼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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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日德古立刻用蒙古话大声的呼喝着，小王爷虽然恨极了田豹子，但眼见鬼子杀过来了，这时候也知道孰轻孰重。而且看起来，这支队伍的首领是小王爷，可是平常指挥作战的事情，应该都是布日德古的主意，所以草原骑手们对布日德古的命令到是也毫不犹豫。
而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蒙古骑兵再一次显示了他们超人的骑兵素质，百十多战马居然没有半点嘈杂凌乱，转眼间在布日德古的带领下已经冲入了庄稼地里，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人挤人、人撞人的事情。
田豹子赞叹了一声：“我要是有这样的马队，早就称霸同昌了。”
“这些全是老王爷的亲兵马队。”布日德古答道，“不事生产，只为作战。本来有三百人，但最终能冲出草原的，只剩下这一百人了。”
话不多说，鬼子的汽车已经越来越近了，最前面的应该是两辆摩托车，虽然还看不清楚马队，但是因为有车灯的照射，鬼子已经发现了敌情。立刻摩托车上机枪已经响了起来，只是距离太远，还没有什么杀伤力。
“快走，快走！”田豹子连连催促，同时在马背上回过头去。反倒是鬼子的汽车亮着车灯，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从兴文堡方向追过来的鬼子队伍由两辆摩托与两辆军车组成，鬼子的人数应该在五十到八十人左右。
在布日德古的带领下，马队迅速的冲进了庄稼地。庄稼虽然都已经收割了，但是田垄仍在，地面凹凸不平。战马踏在田垄上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比在官道上面更加自如，可如果是鬼子的汽车开进来的话，肯定是要减速的。
可是鬼子的车队在追到了庄稼地的边上之后，却并没有将汽车开入庄稼地里继续追赶，而是只留下一辆汽车停在官道上，另外的两辆摩托与一辆汽车则继续往前开了过去，仿佛有别的任务一样。
“奇怪！”田豹子立刻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