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各有心思
“呸，呸，呸……”钱龙一手扶着炕沿，不停的往地上吐着唾沫，“我这嘴里什么味？”说着，又在嘴边抹了一下，却发现手上有几个黑色的小点，“这都啥呀？”李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钱龙。这能是啥？纸灰吧。喝了带纸灰的水，嘴里还能有啥好味？但就钱龙这暴脾气，李森还真不想多说。
“这什么地方？刚才咋回事？”钱龙醒过来之后，精神头到是挺足，看样子是真没啥事了。翻身下了炕，一肚子全是问号，张嘴就问东问西。
“小点声。”李森将食指在嘴边竖了一下，又指了指炕上。
钱龙这才看到，张工也躺在炕上，似乎正在休息。然而等钱龙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张工正睁开眼睛看着钱龙：“看你这样，应该没事了。”
“哎哟，张工，您休息您的，你看我这也没什么眼力价，打扰您了。”别看钱龙平常毛手毛脚的，可是对张工却十分的尊重。他也知道，张工带着人又有小鬼子在后面追赶，一这路上要多辛苦有多辛苦，好不容易能安心休息一会儿，又被自己给打扰了，这让钱龙十分的不好意思。
“没事，人老了，觉就少。”张工却十分的和气，索性坐了起来，“我原来也想着，既然上头安排我带着人和机床从奉天出来，不会只有旋风支队的人来接应，还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部队才行。看来，李教官就是上头专门安排在这里的了？这穷乡辟壤的，到是辛苦李教官了。”
“职责所在。”李森立刻答道。
但李森的话，却引起了钱龙的注意。钱龙自从见到张工之后就全是疑问，本来他还想找个时间好好问问李森，但现在听了李森的话，钱龙可就忍不住了，立刻问道：“大哥，你不是陪着我回家的，是上头专门让你留下的，对吗？”
“兄弟，这是军事命令，也是军事机密。我留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我昨天才得到的消息。”李森慢慢的答道，“我们都是军人，你会理解我吧。”
“会，那有啥不会的，谁让你是我大哥呢。”钱龙嘴上是这么说，脸色可有点不善。当初他带着人从辽南撤回来，本来应该往关里去，可心里却掂记着老娘。后来似乎是很偶然的遇到了讲武堂的枪术教官李森，二人一拍即合，带着五十多人从奉天兵工厂里抢来许多冲锋枪后，就一直藏在闾阳山里，再没有进关里的打算。钱龙还以为李森如此义气，是个值得结交之人，便与李森结为异姓兄弟，引为知己。可今天一看，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李森的身上带着军事密令，是专门潜伏下来的，反到自己是个棒槌，人家说啥自己就信啥，到头来当这个冤大头。
李森对钱龙十分的了解，一看钱龙的脸色就知道钱龙心中所想，但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乱，反不如不说。
“钱长官，这事也不能怪李教官。”到是张工说话了。
“叫我钱龙或是大龙就行了，在张工您面前，可没有长官这一说。”钱龙连忙答道，“再说，我就是个小小的连长，要是放在以前，我哪有资格在张工面前说话呀。”
“同是落难之时，就不用客气了。”张工摆了摆手，示意钱龙坐下，“钱长……大龙啊，要说李教官也是为难的。土地沦陷，这潜伏的工作是最难的，李教官也是有苦自知。更何况，你也是个明眼人，我带着的这些东西所值几何，你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李教官接应，一路上只让共产党的队伍照看，我猜上头也是不放心的。”
“张工，这些共产党人不能相信。”李森立刻说道，“这些人全力营救于您，其实看中的还是这些机床和您老的知识。少帅虽然年轻，但这种事怎么会大意？要不是奉天城里抓咱们东北军抓得太紧，这次根本就轮不到共产党的队伍插手。”
“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工摇了摇头，“我以前和你一样，对共产党是有偏见的，可经过这一次我到是觉得，这旋风支队的确是一群有血性的人组成的部队。你知道光是为了离开奉天城，他们就做了多大的牺牲？这一路上阻击日军的追击，他们又遭到了多大的伤亡？远了不说，就说今天闾阳山一战，你们只看到了北镇与同昌的鬼子联军，可奉天的追兵你们见到了吗？奉天的追兵迟迟不来，只能是因为旋风支队的拼死阻击。我是读书人，这还是头一次上战场，但我能看明白，如果共产党真的象是宣传中的那样，那他们绝不会为了救我一个老头子，不惜牺牲自己。这支部队，与我以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张工，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还不是为了能从您这里得到好处？”李森仍然固执己见，“没有您和这些机床，他们肯出这么大的力气？”
对于李森的说法，张工似乎早已料到，不过此时他到是没有心思归劝，反倒说道：“那么这圣清宫的道士呢？那个叫田豹子的首领我也见到了。此人又是为什么救我呢？他看向机床的眼神我就明白，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机床是干什么的。可尽管如此，此人……”
“此人就是个败类！”一听张工似乎要夸奖田豹子，钱龙立刻跳了起来，“张工，这里是圣清宫，是田豹子的地头。对这个小子，您老千万千万千万小心……”钱龙连着说了三个“千万”，而后继续说道，“这个家伙以前就是个乱匪，在我手下逃了性命，现在又在圣清宫拉起队伍，死灰复燃。我劝您老一句，这田豹子绝不能小看，此人面慈心狠，狼心狗肺，一肚子坏水，是有名的笑面虎，什么事只要和他沾上了，就肯定没有好事……”
一看钱龙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张工与李森全都愣住了。暗想这钱龙与田豹子得有多大的仇啊，看钱龙那个样子，简直恨不能一刀把田豹子捅死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而钱龙看着张工与李森诧异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急了：“我说的话千真万确，您二位千万别上了这小子的当。我对他可是太了解了，就这个田豹子……”
“谁又叫我呢？”钱龙话才说了一半，就听门外有人说话了，“我说呢，这一路上过来打了好几个喷嚏。就算想我，也别这么来劲啊。”说话的时候，房门已经被推开，田豹子身穿道袍、斜背宝剑站在门外，他的身后则是高如铁塔的韩大肚子。
田豹子进得门来不理别人，先抢到张工的身前打了个稽首：“贫道圣清宫火居道人田豹子见过张工。”
“道长不必多礼。”张工急忙从炕上下来，表情却是一愣，“火居道人？”
“对！”韩大肚子在后面答话了，“就是能娶媳妇的那种老道。”
“火居道人执掌山门，到是不多见。”张工笑道。
何止是不多见啊，估计整个中国道教里面也就这独一份了，火居道人连个正规的道士身份都没有，哪可能执掌山门呢？所以，穷党里可以说是田豹子为党首，但在圣清宫里王老道之后，实际上是玄机子接任了院监一职，统领圣清宫。
而田豹子那脸皮厚过城墙，哪会将这事说破？脸上却笑嘻嘻的说道：“道舍简陋，到是委屈了张工，还请张工多多担待。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上房，明天一早就请张工搬过去住。您要是喜欢吃什么，只管吩咐下来，龙肝凤胆我这没有，但鸡鸭鱼肉肯定还是管饱的。”
张嘴就鸡鸭鱼肉，这象是道士说的话吗？但看着田豹子一脸的客气，张工还能说什么，只好连声说道：“不敢打扰，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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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道长不用客气，我们天明就走。”站在一边的李森突然说话了。
田豹子一愣，转过头来：“是吗？明天一早就走？不知少帅给李教官派来多少部队？如何能突破鬼子的重重包围呢？”
“什么？”李森大惊，“鬼子来了？”
李森这么一问，钱龙和张工了紧张了起来。
“嘿，一听说鬼子吓成这样咋的？”韩大肚子说话了，抬手指着李森与钱龙，话却是对着田豹子说的，“不说他们都是啥东北军的大官吗？你还和我说这小子拼刺刀厉害，我看这熊样也就一般那。”
被韩大肚子如此抢白，李森的脸上一红，他哪是怕鬼子，只是担心张工的安全罢了。钱龙转了转眼睛却怒道：“姓田的，是你把鬼子引到这的吧？”
“别废话！”田豹子对钱龙可是半点都不客气，“躲还来不及呢，我引鬼子干啥？还不是你们东北军的败类干的好事？”
东北军的败类还能有谁？同昌地面上自然是非梁二愣子莫数。梁二愣子带着人虽然没有追上韩大肚子，但梁二愣子的脑袋里装的可不是浆糊，立刻就猜到是穷党的人从中捣乱，想要混水摸鱼。因此上，梁二愣子向黑田出了主意，连夜就领着大军，将牵马岭附近几个路口全都堵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派出兵马强攻老营，但张工等人被困在圣清宫里，却是插翅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