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加班加点
郝大志今年约有四十岁，跟着张工已经十年了，从当初一个任啥都不懂的钳工到现在奉天兵工厂的班头，郝大志的手艺那是有目有共睹的，张工也一向很喜欢郝大志。扎实肯干、任劳任怨，是张工给他下的评语。郝大志干活从来不挑，只要张工吩咐下来，不认什么脏活累活，郝大志都争着干。他知道张工那是有大学问的人，跟着张工干活肯定不会吃亏。张大帅活着的时候，和张工说话从来不坐着说，肯定是毕恭毕敬的站着。大帅没了，少帅掌权之后，到兵工厂亲手给张工敬的茶倒的水，要不是张作相拦着，看那架式少帅都要拜张工认干爹了。
要说张工有时候也多少有点死脑筋，一年前少帅就想让张工去北平享福，可张工偏偏不干，说是离不开兵工厂，少帅只得作罢。后来鬼子又有异动，少帅仍然派人来请张工入关，张工到是把心思全花在兵工厂里面了，说是刚刚投入生产的火炮还离不开他亲手把关，仍然婉拒了少帅的好意。
再后来鬼子真的杀过来了，大伙接了命令不与鬼子交战，一门心思的往关里跑，大部队都走了，上头仍然还要顾着张工，让张工也抓紧快走。然而张工却一直摇头，指指兵工厂，再指指那些大头兵，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但看张工当时的样子，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想想也是，兵工厂是干什么的？你们这些大头兵都是干什么的？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你们拿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用的？现在一枪不放扭头就跑，你们拉得下来这个脸，张工可丢不起这个人。
结果可想而知，鬼子呼拉拉的冲进了奉天城，还专门派出一个步兵联队就是冲着兵工厂来的，张工这老胳膊老腿的想跑也跑不掉啊。
不过鬼子对张工到是真的挺客气，甚至连郝大志他们这些工人都没有被鬼子为难，鬼子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张工替鬼子继续运作兵工厂。当时郝大志就看出来了，那小鬼子进了兵工厂，看着厂房里一门门崭新的大炮，乐得牙花子掉了一地，而张工的心都在滴血。
从鬼子进城开始，张工就日渐消瘦，郝大志怀疑张工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如果不是共产党的人突然摸进了奉天城，并且成功的将张工与这些工人都救出来的话，郝大志等一些工人已经私下里商量着要不要给张工准备后事了。
而让郝大志佩服的是，这些共产党人果然神通广大，不但把他们救了出来，居然还弄出这么多的机床。不过很显然，那些搬弄机床的共产党士兵似乎对兵工厂也不太了解，有些机床是无法单独工作的，可他们却是能搬的全搬了。郝大志当时就想告诉他们，几个大型机床缺少零件，还有几个机床没有白煤是无法运作的，但想想还是忍了。这些东西就算不能用，也不能留给鬼子。
不过郝大志能看出来，一出了奉天城，张工似乎就又活下来了。人这辈子活的就是一个心气，张工的心气又回来了。那共产党领导人的意思似乎是希望张工去热河，张工似乎也点头同意了。可到了同昌附近，突然杀出了李森教官，不知道对张工说了什么，老人家的心思又有所动摇。
对于郝大志等人来说，去哪都无所谓，能跟着张工就行。反正他们不是当兵的，不用上战场，技术工种到了哪里都是抢手货。可是突然之间上了这圣清宫，就让郝大志有点不明白了，尤其是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的郝大志正抱着一支步枪，上下打量，越打量郝大志的心里就越凉。这是什么玩意？这还叫枪吗？郝大志将枪筒拧下来，对着烛火看了半天，膛线在哪呢？这枪用了多少年了？连膛线都磨平了，居然还敢用？就不怕炸膛吗？回头打不着敌人再把自己给伤了，这可上哪说理去？而且看那个小道士的意思，就这破枪在穷党里面已经算是不错的。那就是说还有更破的枪？郝大志在兵工厂工作十年了，摸过的枪成千上万，可手里这把枪，给他当烧火棍他都不用，这玩意只能回炉重作，根本没再修理的必要啊。
“张工。”眼看着张工走了过来，郝大志咬了咬牙，终于说话了。
“大志，怎么了？”张工的精神头看起来不错，从鬼子进了奉天城，张工就从来没有这么精神过，“抓紧，抓紧啊，能干多少干多少，大家都是老工人了，这点活儿不算什么。”
“张工，不是我叫苦，你看这枪。”郝大志一脸的苦相。
“这枪不错。”张工的话实在让郝大志意外，“看样子是89年出厂的汉阳造，老是老了点，但还能用。一会儿把手摇钻拿过来，好好的打磨一下膛线。大志，你办事我最放心了，一会儿告诉大伙，咱们就是因陋制宜，条件是简单了些，但咱们是在给自己的队伍干活，总比给鬼子干活强吧？”
“自己的队伍？”郝大志没听明白。
“自己的队伍。”张工重重的说道，“大志啊，我们在兵工厂干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东北军才是我们自己的队伍。但现在我想明白了，能打鬼子，能保家卫国的，才是自己的队伍。敌人已经打进家里来了，扭身就跑的队伍，还能算是咱们的队伍吗？而这些人呢……”张工回头看了看，这间屋子很大，以前可能是库房，现在专门腾出来给张工和他手下的工人们工作，田豹子与韩大肚子专门带着一些道士出来进去给大伙端茶送水，虽然修武器的事情他们伸不上手，但也累得不可开交，“这些人就是用这些极为简陋的武器在和鬼子作战，你说，这样的队伍我们不帮，我们还算是中国人吗？再大的困难也可克服，哪怕是只能修好一支枪，那么这支枪杀的掉的鬼子，也有我们的功劳，也算是为父老乡亲报仇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明白！”郝大志有些激动，“张工您放心吧，我今天晚上就是不睡觉，也把这支枪弄出来。到了他们的手上，肯定狠狠的打鬼子。”
“好，好样的！”张工拍了拍郝大志的肩膀，“我还得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他们弄一些子弹出来。”
“子弹？”郝大志皱了皱眉，“张工，这子弹怕是不行。土法制造子弹，咱们也都掌握着技术，但是材料供应不上啊。十颗八颗的咱还能想想办法，想要大规模量产的话……”
“我知道，我再想想办法。”张工知道郝大志说得不错，可仍然不死心，“你先忙你的，我再想想，再想想。”
看着张工低头沉思着走向别的工人，郝大志只是摇了摇头，以他的本事是想不出如何量产子弹的，他真正要对付的还是手里这把破枪。
“我说，把手摇钻给我拿过来。”郝大志喊了一声，再看看手里的枪，今天晚上老子就和你干上了，就不信收拾不好你！
整个库房里响起各种奇怪的声音，部队里的枪支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机械上“滋滋”的冒着火星子，看在田豹子的眼里，田豹子也心头冒火。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可现在田豹子只觉得精神百倍，再干个十天八天的也不算啥事。
他知道那些破枪只要从这里再拿出去，就个个都是杀人利器，以后大伙也不用再跟他抱委屈了。其实田豹子自己都知道，有几把枪实在是太破了，别说打鬼子了，估计打鸟都打不死。可没办法，他的队伍用的就是这样的枪，而且还是好不容易才掏弄来的。
别的忙帮不上，好吃好喝的总得供上吧？
想到这田豹子推门出来张口喊道：“韩大肚子你个缺德玩意，让你拿个猪头肉拿了这么半天，是不是你小子自己全给吃了？”
“来了，来了！”韩大肚子手里端着一口大锅，跑得连呼带喘，“你个催命鬼，这不才熟我就给端来了吗？这玩意不炖烂了能吃吗？”
“别跟我废话，你这一嘴子油花是咋回事？”田豹子指着韩大肚子喝问。
“那……那我不得尝尝熟没熟吗？”韩大肚子到是嘴硬，“没熟的玩意给人家端来，再吃坏了肚子呢？”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少扯犊子！你尝尝？你尝一下一个猪耳朵就没了！”田豹子还能不了解韩大肚子，“麻溜的给我送进去。”
一锅猪头肉端进来，满屋子全是肉香，工人们这些天也没吃过什么饱饭，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到是张工说道：“分班吃饭，活儿不能停，今天晚上加工加点，尽可能多的修好这些枪支。”
“张工，张工，您老先尝尝。”田豹子早盛好了一碗肉送到了张工的面前，“我们这穷地方也没啥好东西，这是韩大肚子去山下面掏弄来的，您老随便的填填肚子。”
“多谢，多谢。”张工接过碗来，却只是浅浅的喝了一口汤，“有劳道长了。”
“这您还和我客气啥？”田豹子搓了搓手，“到是辛苦大家伙了。张工您老替我谢谢大伙啊，我这边……”田豹子自己到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这边刚又收上来二十支枪，都已经让人送到门外了……您看……”
“都拿进来。”张工立刻说道。
“好咧！”田豹子就等着张工这句话呢，反身喊道，“韩大肚子，把门外的枪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