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江湖儿女
汽车刚到曾家屯就被穷党的哨兵发现了，要不是田豹子反应快，差点让玄真子一枪给摞倒。田豹子不在这几天可是把穷党的人给急坏了，玄真子一报信，老营里面呼拉拉下来好几十人，玄机子、韩大肚子、曾氏兄弟、李白脸等人全在老营呢，就连四姑娘都一直守在老营没走。
一翻嘘寒问暖自不必多言，等看到呼吸已经平稳但尚未醒过来的蝎虎子三人被救回来时，李白脸的眼眶就有点红了。想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田豹子只是挥挥手，让玄机子给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这一宿可真够田豹子折腾的。别的不说，大腿处被钱龙掐过的地方，现在还在隐隐作疼。
反正田豹子已经回来了，有啥急事也不急着现在问，玄机子吩咐下去安排房间让田豹子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
田豹子一夜好睡，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伸了个懒腰。
“我说，有吃的没有？”田豹子揉了揉肚子，一边把破棉袄套在身上，一边喊饿。
话音方落门已经被推开，有人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口中说道：“也不知你是爱吃甜的，还是爱吃咸的，我一样做了些，你随便尝尝。”
“我随便，能吃就行……”田豹子随口答应了一声，话才一半方才反应过来，定睛再看过去，不由得眼睛有些发直，“小蝴……胡老板……你咋在这？”
这进来的可不正是小蝴蝶！此时的小蝴蝶早已卸了唱戏的行头，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夹袄，下衬棉裙，一双绣鞋隐约可见。田豹子正看着她的时候，小蝴蝶已经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两碗清粥还冒着热气，四个窝头难免是粗面的，但做得却是很精细，两碟子咸菜红的是萝卜，绿的是白菜叶，摆在一起，红的鲜红、绿的嫩绿，看着就让人那么有食欲。尽管这饭菜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显见小蝴蝶是花了一番心的。
“我不在这，还能去哪？”小蝴蝶浅浅一笑，走到炕边，见田豹子还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早饿了吧？快点下地。”说着话，将田豹子的棉鞋拎起来，似要帮田豹子穿鞋。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田豹子连声说着，兔子一样跳到炕下，三下两下蹬到鞋里，“不麻烦胡老板了。”
小蝴蝶到也不勉强，回身坐在桌子边上：“小哥，我还不知道你的本名是什么呢。”
“我姓田。”田豹子到是不做假，“没啥大名，我娘给我起个小名叫豹子。后来在千山莲花观随着师傅学功夫，本来呢应该起个法名的，可我师傅说豹子这名字就挺好，而且我也不算是正式入了道门的，最多算个火居道人，所以大伙都叫我田豹子。”
“我姓胡，本名叫春云，入了戏行之后，师傅给起了个艺名叫小蝴蝶。”也不等田豹子问，小蝴蝶到是自报家门了，“你在千山出家，想必是辽南人氏。我到不知道我是哪里人，隐约记得是随着家里人从关里逃荒过来的，后来走散了，七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卖到戏班。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没个准地方。”
“到是个苦命人。”田豹子叹了一句。想必小蝴蝶的爹娘是带着她闯关东闯过来的，只是这闯关东说起来容易，真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能有几个？
“苦命是注定的。”小蝴蝶似乎早已看淡了，“这些年闯出点名气来，戏班上上下下对我到还算客气。只可惜，同昌城这么一闹……”小蝴蝶的眼窝有点红，“我听玄机子道长说，我们戏班里外几十口子人，现在活着的怕就剩我一个了。”
此言一出，田豹子也心中难过。要说起来，算是田豹子把人家戏班子给连累了才对。周青皮死在戏台下面，自己又跑了，那小鬼子心黑手辣还不得拿戏班子撒气？田豹子坐在小蝴蝶对面：“胡老板，我知道这事是我欠你们戏班子的，你放心……”
“还张口闭口的胡老板？”小蝴蝶瞄了田豹子一眼，“戏班子都没了，你总这么叫我，是打算把我再卖出去，接着唱戏啊？”
“不敢，不敢！”田豹子自知说走了嘴，“胡老……不是，这个……你别多心，我没那意思。以后你就把老营当家，只要我们老营不让小鬼子灭了，那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住着，你放心没人敢欺负你！”
“哼。”小蝴蝶俏脸一红，“我住在这算怎么回事？没名没份的。”
“话不能这么说。”田豹子答道，“这抗日不分男女，东北这地方和小鬼子有血海深仇的人多了，咱老营里面谁不是一心想和小鬼子玩命？别的不说，就说白石沟的许当家的，人家就是个女儿身嘛，还有那四姑娘……”
“别和我提那个丫头。”小蝴蝶一听四姑娘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寒，“听着就烦。”
“咋回事？”田豹子到不知道小蝴蝶和四姑娘闹别扭的事。
“女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小蝴蝶似乎不想解释，却是平了口气看向了田豹子，“难不成你让我就这么跟着你们，当个女土匪，从此以后占山为王了？”
“啥叫女土匪啊？”田豹子不敢看小蝴蝶的眼神，“穷党那是抗日队伍，民族英雄懂不？”
“英不英雄的，我可没有花木兰的福份，只想老老实实的守个本份人……”小蝴蝶咬了咬牙，“守个本份人过日子，吃糠咽菜的我都不怕。只要能真心对我的，什么苦我都吃得下。”话说到这里，小蝴蝶的头也抬起来了，直直的盯着田豹子不放。
田豹子哪敢抬头啊？一向灵牙俐齿，这时候也舌头打卷：“胡老板……”
“还叫我胡老板？”小蝴蝶这脸子立刻就冷下了，“姓田的，我小蝴蝶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半点眼力都没有。当初有多少达官贵人想做我裙下之臣，我小蝴蝶理都不理，要想给人当姨太太过舒服日子，我早就过上了。你真当我今天是死皮赖脸的扒上你了不成？你把心放肚子里，到了啥时候，我小蝴蝶也是有皮有脸的人。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呢，就凭我小蝴蝶一身本事，出了你这牵马岭，我还找不着一口饱饭吃？”
说罢小蝴蝶腾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田豹子急忙站起来，说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人家的戏班子，好几十口人命因为自己给连累了，就剩下这么一个活的，自己却连管都不管就给扔出山门去，这要传出去了，自己还是人吗？就算不怕别人怎么看，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你这暴脾气，急啥呀？”田豹子连追了两步，赶到门边。
说实话小蝴蝶本来就没想走，就看你田豹子追不追过来。虽然没回头，可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小蝴蝶心头暗喜，可见这冤家还是挺把自己放在心上的。至于说田豹子的身份，小蝴蝶也是江湖儿女，心中早有计较。那和尚还有还俗的呢，何况你个火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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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田豹子已经追了过来，伸手要拉小蝴蝶，小蝴蝶心里早想好了说词，无论无何今天得把这事给挑明白定下来，要不然自己往老营里面一住，算怎么回事？
哪成想就偏偏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韩大肚子肉山般的身子从门口挤了进来：“我说，你小子快点去前面看看，这都出大事儿了！”
田豹子的手刚碰上小蝴蝶的胳膊，立刻触电般的收了回来，脱口说道：“我去看看。”说罢，头也不回逃命般的夺门而出，前面到底出了啥事，连问都不问。
“你……”小蝴蝶一跺脚，有心追出去，又放不下身段，只拿眼睛狠狠的剜了一下子韩大肚子，“没眼力价的，啥时候进来不行？偏这时候闯进来？”
“我这……”韩大肚子摸了摸脑袋，就他这浆糊脑袋哪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前边有事吗？你看……我……”说着话韩大肚子到是一眼瞄上了桌子上面的吃食，不由得喜上眉稍，“我正饿着呢！”说罢抢过去端起一碗粥，也不用粥匙，一仰脖子先倒进一碗去，咂了咂舌头，“甜的？这味不错啊。”
“你给我放下！”小蝴蝶精心准的甜粥被韩大肚子给糟蹋了，这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牛嚼牡丹，你品出个啥味来？”
然而小蝴蝶却是小看了韩大肚子，这要换成别的事，韩大肚子被人一骂说不定就缩回去了，唯有见到吃食，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韩大肚子根本不理小蝴蝶那如刀子般的眼神，四个窝头，他一伸手就抓起两个来直接扔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着：“小磨精磨的，好吃，好吃！”
“给我滚！”小蝴蝶没法不动粗了，用手去推韩大肚子。可那韩大肚子浑身上下这坨肉摆在那里，没有三百挂零也得二百多斤吧，小蝴蝶哪推得动他呀。
趁这个功夫，韩大肚子抓起另一碗粥喝凉水似的又喝了下去，却有些奇怪：“咸的？这两碗粥瞅着一样，咋还两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