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晨起星落的汉宫,好似每个人都是活的如此按部就班，失去了原来的灵魂，像是一座偌大的囚牢,盛开的繁华迷住了双眼，却也是困住了自己的心。卫子夫睁眼就是看见躺在自己旁边衣衫凌乱的刘彻，刘据正趴在他的胸膛上吐着小泡泡，很是头疼的揉了揉自己发懵的额头，这两父子的睡相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尽量在避忌与刘彻走到鱼死网破的境地，那种惨痛的经历，她才发现哪怕过来那么久午夜梦回她还是心有余悸，却也是更加明白了刘据的忠善是镌刻骨髓的,直到此刻,她似乎也明白了刘据当年为何会如此决绝的宁死而不屈，那是谋反吗？不是,那是一个全身心信任自己父亲的儿子最后无声的控诉和绝望。哪怕是重来一世,哪怕最后的结局一如当年，哪怕卫青和霍去病在世,也许刘据还是会选择那样凄凉的结局，因为他此刻对刘彻的孺慕,恰恰是证明刘彻多年对他花费的心血栽培,都是完全出自一个父亲的真心与本能，那份孺慕也恰恰是证明了刘据就算有那个能力，他也会选择自己承担一切,子不言父之过,是他对刘彻最后的回馈。
卫子夫很是无奈且复杂的替他们撚好被子,一个李夫人就够她头疼了，所幸的是有着上一辈子的加持,她对如何掌握刘彻这颗“花心”，有着先见之明，他这人就是“贱”，恰恰证明了越是得不到越是在骚动，昔年的王夫人、李夫人都是死在了最当年的年华，让他一辈子难以忘怀，而自己输给她们的不就是活得太久，容颜老去，而自己又是个逆来顺受的，反倒是让刘彻失了一颗挑战的心，觉得自己什么都忍受，如今把握了他这种偶尔“犯贱”，强大征服心理的卫子夫，可算是把刘彻给戏弄得一愣一愣的，吊足了他的胃口，加上还有个不消停的儿子，让他更是欲罢不能，正所谓妻子不在，儿子上，刘据的归来可算是把刘彻给抢占得死死的，就算卫子夫不在他身边，他也很难分出心思去李妍儿那头，毕竟深受汉景帝后宫之苦的刘彻，可是不愿让自己儿子失去自己独有的父爱，更不愿让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是个好色之人，总归还是要面子的吗。
只是在对于处理儿女的问题上，两个人不免还是有些意见不同，特别是在卫长的身上，她倒是歇了上辈子一忍到底的心思，一切以儿女心思为重要，可刘彻却不是，他不仅有一颗老父亲的心，更有一颗把控全局帝王的心。
她很能明白刘彻的心理，有些事情并非她重来一世就会不同于往常，正如曹襄的身子一般，卫长嫁给他究竟是一时幸福，余生的痛苦，还是一辈子的幸福，没有人能知道，也没人能料到，正如她缘由一开始的担忧这般，深沉如刘彻岂非看不透，可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答应了这桩婚事，恰恰也是令卫子夫担忧的隐患就此埋下，少了卫子夫的逆来顺受，他们似乎正步入了一对中年夫妻频频冷战的事实，为了孩子为了一切的琐事，唯可庆幸的就是卫子夫还把控得住刘彻，她的容颜并未逝去的如此之快，反倒是把刘彻折腾的憔悴了不少，毕竟作为一个皇后，卫子夫无疑是合格且严谨的，她为他诞下了三女一子，侍奉太后，更是令自己的后宫平稳且有序，就算他要纳妃，她也做足了身为皇后本分，只是作为妻子，她偶尔流露的不满反倒是显得他理亏，可不得自己来哄着吗，孩子就那么几个，一心全都是向着卫子夫，他可不愿做什么孤家寡人。
卫子夫也知道刘彻再三的退让，自己若是再得寸进尺，怕是他真的要恼了，可她还是觉得心中的憋屈的很，尤其是看到这两父子如初一辙的模样，要不是估计刘据，她是格外的想踹他下床，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躲个清静，结果还得起个大早来伺候他们父子，她倒很是欲哭无泪的狠狠捏了把刘彻的脸，又不敢下重手怕吵醒了他。
撚手撚脚的起身，看着小厨房内一片狼藉，顿时是歇了下厨的心思，又探出头望了望窗外高悬的日头，轻声的呢喃了句：“还真没取错名字，可不是一头猪吗……”将那锅铲一甩就是走了，导致睡颜惺忪的刘彻抱着刘彻醒来的时候，一脸懵的看着啥都没有的涟漪殿，大眼瞪小眼，“父皇，我饿……”
刘彻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他也饿啊，带着他去找卫子夫，结果就是看到卫子夫正皱着眉头摆弄着眼前一堆乱七八糟，剪刀、白布、绣针、棉帛裁成的小人等等之类的，那副认真且严肃的神情是刘彻许久未见的，不由的也是起了好奇之心，抱着刘据在卫子夫身边坐了下来，将脑袋轻靠在她的肩上，“子夫，这是在弄什么呢？”
“陛下，今日不早朝吗？”卫子夫敷衍的回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一想到什么招魂、长生不老，卫子夫就是觉得头疼的不行，刘彻对于这些实在太过于迷信，虽然这些年在她的潜移默化下，他倒是淡了很多，可她还是觉得警惕之心不可少，这不才翻出了许多年前让卫青淘来的物件，本打算一个人静静的摆弄一番，那里知道刘彻硬是追上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倒是显得大方，完全没有隐瞒的心思，由着他看。
刘彻很是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都这个时辰了，还上什么早朝。”刘据亦是好奇的看着卫子夫这堆东西，“母后，这是影子戏吗？”突然拿过了卫子夫裁好的小人跑到阳光下，对着那影子道，可是把卫子夫给乐的不行，如获至宝一般走了过去狠狠的揉了一把刘据的脸，压根没有遗忘到靠在她肩上的刘彻，差点没让他摔个狗吃屎，所幸他反应快，用手撑住了，可是压得昨夜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还得赔笑的看着刘据，“据儿，给父皇讲讲这是什么东西？”他倒是一头雾水看着兴奋的两个人。
刘据很是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似刘彻和卫子夫是后爹后娘，连饭都不给他吃。
卫子夫轻捏把他的脸，“面条好不好？”刘据的眼中满是期待的狠命的点了点头，等卫子夫端过热腾腾的面条过来时，他们两父子早已经将那一套“影子戏”玩的可是贼溜了。
只见刘彻将自己的裁剪的不算好看的小人上了色，又拉起了一块白布，关上了门窗，又不知让春陀从那里搬来了一堆冰起了阵阵的白雾，而刘据躲在那幕后借着点亮的烛火挥动着那个裁剪出来的小人，很是完美的复原了卫子夫心中所想，不由的大赞啊，她折腾了半天还不如两父子随意的鼓捣两下，刘彻更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快来……”
挥舞了半天，刘据早已是饥肠辘辘，闻着香味就是凑了过来，很是得意的望向卫子夫，“母后……”满是求称赞的神情，“快吃吧，据儿最棒了……”卫子夫毫不吝啬的夸赞于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很是奇怪，刘据为何会知道这些，不由的多了几句，“据儿如何知道这“影子戏”的”。
呲溜呲溜大口吃面的刘据甚为平静的道道：“子孟教我的，民间可多好玩的了，去病哥哥带我去平阳县的时候，路上好多小孩都在对着阳光比划手，子孟说这是“影子戏”，不过他们玩的都是普通的……还是父皇最为厉害了，还让人拿来了冰，浇上了热水，起了雾……。”刘据很是得意的指着雾气缭绕的远处道：“母后，你看像不像仙人下凡。”
卫子夫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于霍光又是多了一份好奇，上辈子她与霍光的接触不算多，只知霍去病打战回来从霍家带回了那么一个孩子，倒是刘据与他颇为投缘，她也不甚在意，直到霍去病离世后，他的独来独往也没有引起她的重视，如今对于霍光她还是多了那么一份审视的。
刘彻很是无语的看着其乐融融的两母子，明明这个工程最好是自己完成的，怎么就没见自己的子夫夸自己两句，不免也是有些委屈，所幸刘据的懂事让他还是颇为受用的，见卫子夫端给自己一碗面，“陛下……”她的眉眼浅笑，他已是许久未见了，瞬间就是扫了一扫阴霾的心情，似是想要把这件事做的更好，“朕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他倒是不曾追问卫子夫为何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如今的角色更是有些颠倒了，卫子夫本想借着这一出让刘彻熄了什么长生不老的心，让他知道这些都是骗局，以后不可轻易上当……却被刘彻完全理解成了如何要弄得更加尽善尽美，好让卫子夫高兴了，看他满是欣喜的眼神，卫子夫是着实不忍打断他，“快吃吧，面凉了。”
她都不知道一碗清汤白面好似让这两父子吃出了山珍海味人间绝味的感觉，一阵忽如而至的风声，让刘彻一拍大腿，瞬间就是想到了，“对，对，子夫，朕想到了，这是少了乐理，若是多了乐理，到真是仙人下凡的一出好戏啊。”刘彻不由的感慨道，更是想起了一人，“李延年，他定是会的。”突入而至的想法令刘彻更为兴奋，却是没看见卫子夫黑了又白的脸色，她很佩服于刘彻的举一反三，却更为烦恼突来的阿陌带来的消息，“李夫人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