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马上就要入冬了,卫子夫看着来往忙碌的宫人，细细的轻点着细目，每年的年关都是大节,亦是汉宫最为繁忙与众人期待的时候，而她的卫长临产即在眼前，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反倒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而自己这个作为母亲的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遗憾的，直到传来一阵骚动的轻呼声，“下雪了,下雪了……”

她方从那堆账目中擡起自己头,揉了揉自己发僵的脖子，朝外面探了探,看着天空中飘下细密还不成型的雪花,还不等她仔细欣赏一下这漫天缓落的雪花，就见阿陌匆匆的而来,卫子夫笑着看风尘仆仆的她，细细叮嘱道：“长安下雪了,注意各宫的情况,切莫出现冻伤事件，该发的东西都发下去……”

“皇后……”阿陌着急的唤了她一声，却见她还是那般淡定的样子,终是泄了气一般,“奴婢这就差人去办。”卫子夫这才点了点头,“说吧，出了何事？”那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不够沉稳,遇事还是不够冷静……阿陌望了望四周，附在她耳边轻道了句……

卫子夫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之色，“可是属实？”阿陌轻点了点头，“太医令方才已经确认过了。”当真是这般病了？阿陌带来的消息是李夫人得了重病，怕是时日无多了，尽管阿陌言之凿凿，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疑虑，“着人多送些御寒的东西过去吧。”

“二皇子……”阿陌为难的便是这事，李夫人说是病了，那么年幼的刘髆就不再适合由她亲自抚养了，他的归属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惹上些什么病痛，那么于卫子夫而言终非幸事，可卫子夫自认为她做不到如此大度，去抚养别人的儿子，见那一阵大风刮过，她亦只是轻描淡写道了句，“让乳母好生好看吧，若是缺了什么，莫要缺了他的用度便是了。”她虽挂着嫡母的身份，可她着实做不到一视同仁，因为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场巫蛊之祸，祸起何方。

推开窗看着青阳殿的方向，眼前尽是雪白，“当真是病了吗？”

可待不及他多想，接连不断的消息带来的惊心动魄，看着一边是平阳府来报，“卫长动了胎气要生了，求太医令……”而另外一边宣室殿来人，“陛下将卫大将军扣下了……”

弟弟与女儿交映出事，亦是慌乱了卫子夫心，方才还是细雪忽如一下就是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砸了下来，瞬间就是将地填厚了三分，“阿陌，你亲自去趟公主府，带着太医令务必看着卫长……”

“让太子去趟卫府找卫广，让他带人亲自去平阳公主府，再去趟冠军侯府，我不放心……”卫子夫深呼了一口气，细细叮嘱道，正如眼前的一阵慌乱，她亦是不知道出了何事，为何卫青会被突然扣下了，到底出了何事，没有人知道，“皇后，您呢？”阿陌似是不放心的道，“更衣，本宫要亲自去趟宣室……”自从她从杂七杂八的话语中敏锐的捕捉到，卫青是在去了趟青阳殿而后出的事，她便是心中了然了，能让刘彻动如此之大的火，甚至不惜扣下卫青，她的担忧可见一般。

擡头望着那已被白雪覆盖的未央宫，她的心中何尝不是五味杂陈，明明不过一段时日未来，她却好似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睥睨天下，傲视苍生的天子之殿，终究也是抵不过岁月二字，昔日的未央美人，如今的椒房之主，当岁月爬上他们的梢头，一切都好似这场雪一般覆盖了宫闱，也覆盖了他们的内心。

“皇后……”春陀老远就是看见了卫子夫，本以为她会上前却没想到她反而在那里伫足了许久，赶忙迎了上来，“今日卫大将军入宫来同陛下商讨政事，陛下恰好去了清凉殿寻些东西去了，恰好太医令来报李夫人病的厉害，想见陛下……大将军便想着去看一眼，却是没想到，大将军入殿没多久，陛下就是来了，恰好见，见到了大将军抱着李夫人，李夫人拂面觉得无言面君，欲是自尽，陛，陛下当场便是怒了……”

春陀的三言两语大致将事情经过同她讲了一遍，卫子夫微停下的脚步，皱起的眉头，一切当真就是有这么巧吗？卫青找刘彻，刘彻刚好不在，恰好此事太医令前来求禀，卫青便是去了，刚入殿就是传出了此等事情，又恰好被刘彻给看见了，一切当真有这么巧？卫子夫的心中早就是画上了问号，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李夫人突来的重病，卫子夫知道卫青虽有意去找李夫人聊表歉意，可他绝非如此冲动之人，后宫如此敏感之地，向来慎重的他，绝对不会干出如此出格之事，他也不会有这个胆子，甚至于屑于一个女人，更何况以他的为人绝非是个好色之人，卫青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这便成为了一个谜团，卫子夫的嘴角露出了阴冷的一笑，她到是小看了那个小妮子。

内殿的刘彻沉思的坐在那里，波澜不惊的脸上明显带着一丝余怒，手指不停的在相互揉搓着，再三被人戴“绿帽子”的他直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火，却又何尝不是彰显了卫子夫的御下不严，才导致后宫再三出事……刘彻有怒气更有失望，卫子夫同他冷战的这些时日，纵有他心中过不去这个被人算计的坎，更有试探卫子夫态度的意味，可他日复一日满心跟自己怄气等待来的就是卫子夫的淡漠，她安分守己的坐在自己的皇后，不越矩不逾矩，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常，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抓心挠肝咽不下去这口气。

而如今他只是留了卫青在宫中并未有任何举动，她便已是主动来寻自己，不免让刘彻感到微微的失望，自己在她心中，终究是比不过儿女的同时，亦是比不过她的兄弟，出口不免多了一丝的冷意，“皇后，可是有事啊？”

他语气中的淡漠卫子夫何尝没有感受到，强压了压心中蹭蹭冒起的无名怒火，笑着迎了上去，“臣妾是来给陛下道喜的，方才平阳府来报，阿妍要生了，陛下要做祖父了。”

“阿妍要生了……”刘彻周身的冷气一下子就是缓和了下了眼中满是欣喜之意，“好啊，好啊，朕要做祖父了，子夫要做祖母了，同喜，同喜啊……”他下意识就是紧握住了她的手，“只是……”卫子夫突然为难的样子让刘彻一下子就是紧张了起来，“可是阿妍有事？”

卫子夫轻摇了摇头，“如今平阳侯府乱成了一团，平阳公主再三催问卫青怎么还不回去？”她的坦露让刘彻一下子就是冷了下来，轻松开了她的手背对着她，“朕让他去甘泉宫了布防兵事去了，让公主暂放心吧。”刘彻的不愿多言，实为布防何尝不是一种监视，他始终是怀疑了卫青不忠，卫子夫为他添了一杯茶，“陛下，可是卫青出了事？”卫子夫到是问的坦荡，刘彻越是避及不愿谈及，越说明他心中的发虚，其实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吧，若说其他人会干出这种事，他也许会生疑，如李延年之流，他甚至都不用多查就是了解了他，可对于卫青，如此忠厚正直之人，当真会干出这样的事？他应当是不信的，可帝王与生俱来的疑心让他还是动摇了，他将卫青打发只甘泉宫何尝不是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保护呢。

“皇后，岂会不知自己弟弟干的是何好事，又何须在朕面前虚与委蛇……”刘彻始终还是在气头上的，卫子夫以为自己避他一段时间，他总是会想通的，可是事实证明，他只会越来越钻牛角尖，如眼前这般。

“卫青跟了陛下数十载，他有妻有子有权有势，当真需要如此？”卫子夫一直盯着刘彻的眼眸，似是想要看清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此拙劣的一场戏，而他居然信了，刘彻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质疑自己的卫子夫，当一切摊开来了之后，刘彻迸发出了更多的低怒，额间更是青筋突显，“你知道朕为什么非杀金不换吗？因为他若不死，此案便是无法定论，天下臣名都在双目灼灼的盯着朕，盯着朕所有的一切，一言一行……昔日皇后为堵悠悠之口，不惜借朕之手，如今皇后以为今日卫青之举，纵使无心有心，重要吗？要知道所有人只会想要看见他自己想看见的。”刘彻似是有些愠怒道，卫青无辜，霍去病无辜，可他刘彻又有何辜，再三被人算计，都拿他是当白痴吗，而他最气的莫过于卫青那刻的一言不发，甚至于一句都不和他解释，而卫子夫的咄咄逼人，他们都是不信任他的。

万方有罪皆在臣公，什么都是这一切都成了他这个帝王的错了，他又焉能不气，卫青那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他不把他送的远一点，当真堵得住悠悠众口，只是不知这一切到底是在堵别人之口，还是在堵他自己的心阿。

“陛下，信卫青吗？”卫子夫突来的一言，而刘彻久久的沉默只是道了句，“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