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母后,母后……”椒房殿内刘据人未倒声已倒的呼喊声，一步恨不得跨坐三步的样子，压抑不住是那股子青涩稚嫩的喜悦之意。
卫子夫放下手中的针线,将那一时不慎刺到的手指而流出细密殷红的血放在唇间轻抿了一口，含笑望着朝他小跑而来的刘据，一口闷干了眼前的茶水，细密的汗珠不满了他的额间，“怎么没有跟着你舅舅一起去接去病啊。”刘据吃惊的表情证明了卫子夫所言非虚，“母后，儿臣可是廷议结束马上就跑了过来，谁还跑得比我还快？肯定是春陀。”刘据小脑瓜一转笃定认为就是春陀了,因为今天一天他都没看见春陀了,刘彻可是不敢告诉这小子如此丢脸的事，他自认为自己跑得已经是够快了,路上甚至一刻都没有停留,可卫子夫的表现她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还知道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他唯想到的就是春陀，小声的嘟囔了句,“既然春陀都告诉母后了,父皇还非要我来告知母后……”刘据似是有些小抱怨，要知道今日的廷议他原以为会是很激烈，却是没想到还没开始半个时辰就是匆匆结束了,以张汤一句,“杀人者当是偿命,金不换无视王法，罪当负诛……”刘彻甚至都没再过问群臣就是封了张汤为“执金吾”允了他的意思,并亲自赏赐了霍去病三千两黄金算是为他正名。
整场廷议并无刘据想得那般惊心动魄，可以唯一的点就是在于本该出现的李广利居然没有出现，害的他一夜都未曾安眠，结果一切就好像是走个过场一般匆匆就结束了，甚至都没引起半分的波澜，他有满脑子的疑问，却在看见刘彻冷清严肃的神情之后终究是咽了下去，他的直觉告诉他刘*彻并没有那般高兴，就在他想拉他的袖子问他可以出宫去看看霍去病吗？的时候，刘彻却是起身揽住了他，“据儿去趟椒房殿吧，告知你母后一声，她可以放心了。”刘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想霍去病没事了，自己的母后还不知道呢，当下就是跑回来了，如今细想了一下的他，将帕子狠狠的往脸上擦了擦。
刘据的嘟囔自然而然是落入了卫子夫的耳朵里，霍去病没事从李延年带走的那一刻，她就是心知肚明了，因为一个帝王永远不会容许有人往他的身上泼脏水，还是那么大的一盘的脏水，而且这盆脏水还是他欣赏的人所泼的，那是对他一种赤裸裸的羞辱，是在狠狠的扇他脸，更何况泼脏水的这个人更是差点害了自己的心腹爱将，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于有些小心眼，哪怕这个人已经死了，他的心中定还是气不过的，他虽不能明示为何，可定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只是之前他一直顾忌王太后而要力保金不换，不得不拖了霍去病下水，如今却是如此干净利落的要杀他，到是让她有些意外……却见刘据嘟囔的将帕子覆在脸上，“父皇好像不高兴……”
他的不解和疑惑，如此阴晦的事，刘彻都没办法和他解释，更不愿提及，卫子夫又怎会去触刘彻的眉头，要是让为人子的刘据知道为父为君的刘彻如此被人打脸，想到刘彻那猪肝色的憋屈的表情，卫子夫不由就是轻笑了出来，拿下了他脸上的帕子，“据儿是要无脸见人了吗？”
“母后，方才在笑什么？”刘据微动的耳朵眼中满是疑惑，卫子夫好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不在与他纠结春陀之事，她亦怕他再追问下去，会是将刘彻不愿与人知事给再度牵扯过来，能让春陀忙的如此脚不沾地，怕是除了李延年之事应无其他之事了，整肃后宫，当真如此容易？看着依旧疑惑的刘彻轻道：“若是去病当真出了什么事，你小子那里还会这么开心啊。”刘据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确实自己兴奋过头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母后，最是厉害了……”似是有些泄气，“也不知去病哥哥怎么样了。”他还是很关心霍去病的。
“行了，你的去病哥哥来了……”卫子夫的一言让刘据是伸长了脖子往外看都没见到，微皱起了眉头嘟着嘴看了看卫子夫，又看了看外面，轻哼了两声，好似被卫子夫耍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惹得卫子夫一下子就是笑了出来……
“小姨……”一句轻唤让刘据失神的眼眸瞬间就是亮了起来，欣喜的看了眼卫子夫就是奔了过去，“去病哥哥……”霍去病满怀笑容的看着刘据，终究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宝镜给了刘据，“看看，喜欢不……”
卫子夫到是有些心疼的看着霍去病，终究还是清瘦了不少，“去谢恩了吗？”瞬间就是让把玩的刘据反应了过来，“对啊，按常理霍去病更衣梳洗之后是要入宫面见陛下谢恩的。”到是他失算了，难怪刘彻催着把他往椒房殿赶，卫子夫一下子就是猜到了霍去病来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了卫青旁边去，“舅舅，帮我带上吧？”他到是颇为喜欢霍去病的礼物，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礼物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为他而准备的，霍去病一直隐忍不辩解，就是怕此事与卫长牵上关系，毕竟她马上要为人母了，哪怕自己从来与她没有任何猫腻，若是有心人因此而利用开来，他到是无所畏惧，可是卫长不能……没人会去深究质疑一个冠军侯的话，只有卫青，他从小看着霍去病长大，当他连续的逼问下，他不得不说这是因为刘据喜欢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坚决，可卫青那复杂的眼神告诉他，他是不信的，可他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定会喜欢的。”卫青终究是个成熟的，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是比刘据这个太子为起因而更能堵幽幽众口了。
卫青摸了摸他的脑袋，亲手为他系在腰间，“身毒国的祥物，据说有趋吉避凶的作用，到是个好东西……”耳边却还是回荡着霍去病与卫子夫对话，“还未曾去过，想必有个臭小子一定惦念的不行，就先来这里了。”霍去病笑着看了眼刘据，从回府那刻看到侯着的太医令的时候他就是头皮发麻更是知道最为担忧他的就是卫子夫了，也不知是为了避那群太医令还是当真怕卫子夫担忧，方才急急的就是拉着卫青来了，卫子夫看透不说透问道，“可曾让太医令瞧过了。”
那副担忧的样子令霍去病深感愧疚却也是无奈的紧轻声呢喃道：“我没事的……”眼见卫子夫脸就要拉下来了，刘据赶紧拉着霍去病跑了，“母后，我还是先带去病哥哥去见父皇了，若是让父皇久等了，定是不好的。”
卫子夫只得无奈的摇了摇看着刘据落荒而逃的霍去病，“还是这般怕看太医令，小时候如此，长大了还是一点都没变。”语气之中尽显无奈。
“阿姊总是过于担忧他了，他都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不知自己的身体啊。”卫青亦是有些无奈卫子夫的过于紧张，莫说霍去病害怕了，就连他也是害怕的紧，每回出征回来他的长平侯府太医令也是络绎不绝，觉得卫子夫是过度紧张了。
卫子夫很是没有好气的白了一眼卫青，她算是知道了霍去病怕太医令这点是随谁了，“你到是大了，本宫是管不了了，回头还是让公主好好管管你吧。”惹得卫青是一阵脸红，“阿姊……”
“伉儿他们可还好，本宫到是好久没见他们了。”卫子夫惦念的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平阳与那三个孩子相处的如何，却是又不知如何开口，“公主待他们很好……”卫青轻缓的神情亦是让卫子夫松了口气，轻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了什么轻道：“李延年之事终究是宫中丑闻，陛下定是不会愿意昭告天下，还是那李季虽是死了，可陛下心中这口气终究是在的……如今草草结案了……”卫子夫似是有些隐忧。卫青轻抿着茶轻道，“方才我入宫的时候，才见修竹君一直跪在城外，陛下却是不愿见她……”他是了然的，刘彻虽然不曾言明，可汉宫偌大的动静，一夜之间李延年被定了死罪，李广利被撤职赋闲，本该是激辩的廷论却是草草收了场，让一切有利的局面偏向了霍去病，多少人的目光在看着，刘彻却并未昭告群臣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这在外人看来到是有几分卫家权势滔天，手眼遮天的感觉，加之霍去病更是因此被嘉赏，可见言论之激烈，坊间同情李家之声亦是有几分，反倒是让人无视了金不换，这个王太后在世时的贵人。这其中的真相，刘彻不会同别人讲，却定是不会瞒着卫青这个既是弟弟又是姐夫，更是汉朝肱骨之臣的他。
他来见卫子夫亦是有为此事而来之意，刘彻的接连打压，更让卫家成了众矢之的，可这一切终究是刘彻的手笔，他既然相告知，便是知道卫青会如何做……一件事起必有一件事压，只有借着此事的喧嚣尘起，他才能压下李延年那些龌龊之事，将李家的覆灭定位在了权势之争，而帝心所向卫家，既能进一步擡高卫家，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总好过有人去深挖那背后的李延年之流为臣不忠，打他脸之事。他要面子，所以定是有人要护他面子，他既咽不下去那口气，又不愿揭露那龌龊之事，唯有的便是如此。
正是因为知道了刘彻的心意，所以卫青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因为他一动就会引起更大的流言，让事态更为严重，可他何尝不是憋屈，本就是“空穴来风”无辜之事，因为一个金不换，刘彻要保他，却又没有适当的理由，只能搅浑水让霍去病下水，后来惹出更大的风波，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又要将卫家推出来。他到是将帝王心术玩弄于股掌，可那最开始又何尝不是因为卫子夫咽不下去这口气，她要让李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一切终究是对等，只是这场风波最后是成为了帝后二人的博弈。
“静观其变吧。”卫子夫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如今的刘彻还在气头上，心情不佳，特别是对卫子夫，此刻估计是又爱又恨，本就是想着让卫青多看着霍去病，莫去触刘彻的霉头。
卫青却是轻点了点头，“臣想见见李夫人。”卫子夫很是诧异的看着卫青，想要拒绝他，李延年方才出了事，如今正是避及的时候，卫青怎还往上凑，眼见卫子夫想要开口道，卫青却道，“此事终究是因去病而起，让她几日内接连没有了弟弟，又没了哥哥……阿姊身为皇后不宜为她低头，二姐又是个冲动的更不可，我是去病的舅舅，自是应该去见上一见，免落人话语……”
卫青的话到是没什么错，李季之死，虽不怪霍去病，可起因却是因为他，而李延年之死却是卫子夫下的一手好棋，逼得刘彻进退不得憋屈不已，于公于私她皆无错，可坐在至高之位，公私之外，她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份仁德，方显母仪天下的胸怀，他们一家已是站在最巅峰了，多少人都在仰望着他们，小人总归是多过君子，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天下人眼里都是被人放大了再看……刘彻再度把卫家推上了风口浪尖，卫青却是不得还手，而可他唯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言行让天下人看到自己的态度，他的光明磊落，坦荡大方，没有什么比去同李妍儿见上一面更能平息这一切了，卫子夫虽不赞同，可卫青却还是打定了注意，“阿姊，放心吧，等过些时日我让公主亲自陪我走上一趟。”方才让卫子夫点了点头，可她的心里总还是那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