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毒
第216章毒
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是天已经黑黢黑黢，沉得像是能滴出墨汁的时候，绿萝终于风风火火的像一阵风似的旋进了杂货铺。
她穿着利落，落脚轻盈，行走起来却有一股虎虎生风的气势，唬的十六呆了一愣，还以为他们杂货铺丹药吃坏了人，别人气势汹汹来寻仇了。
幸好是虚惊一场。
十六夸张的拍拍胸口。
十六将她带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尚行知刚小憩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脑子还不甚清醒。
白乐意倒是乖，拿着尚行知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搜罗出来的五子棋棋盘，安安静静的，一直在与自己对弈。
“老大，这位道友来找她家少爷。”十六将装着灵石的储物袋和账本一齐带来，搁在桌上。
他来时顺便关了杂货铺店门。
平时里若是没有鬼魂守店，天黑之前杂货铺是一定会关门的，因为尚行知太懒。
但今天莫名其妙有一个白乐意滞留，尚行知便让十六等小孩离开后再关门，免得小孩被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而恐慌。
尚行知脑子还不太清醒，迷迷瞪瞪的瞪着门口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躺在近门的矮榻上，只感觉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旋起的风晃得他眯了眯眼，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地面的“咚”声突然就从右方传来，敲在他有点恍惚的神经上，把他吓了一跳。
尚行知又打了一个呵欠，像个小孩般拍着嘴巴，眯出眼中的几点泪花，见一身穿灰色束袖衣裙的女子跪在白乐意面前，深深的垂着头，宛如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徒跪在菩萨面前听候发落，寻求最后的宽恕。
尚行知抹掉睫毛上的水汽，见白乐意自女子跪下开始，只是不咸不淡的匆匆扫了一眼，便又开始关注于自己的棋局，不言不语，冷然到令尚行知吃惊，不知道这些动作背后代表什么含义。
他也没说让女子起来的话。
从微擡眼帘到垂眼，白乐意呼吸都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女子跪地时皮肉与地面相撞的巨大响声惊了尚行知的瞌睡虫，却浮不起一丝尘埃惊染白乐意高贵华丽的衣袍。
白乐意一系列理所当然的漠视做的驾轻就熟，如同一位深谙此道的官场老手，将手中的权发挥到极致。
尚行知咂了咂嘴，实在是没法将之前白白软软、声音甜甜的小孩与现在沉默到面无表情的小孩联系在一起，他感受到了一种记忆背叛的割裂。这一刻的白乐意才与他脑海中城主的儿子这类所谓高贵的身份相互吻合，仿佛他们天生就会用权，天生就知道自己高贵。
一股无所适从自他的尾椎骨升腾而起，令尚行知有些坐立难安。
不是妄自菲薄，他一个新时代的新青年，并不会觉得城主的儿子就应该高人一等，只不过他这种从市井里生长起来的小混混，天生不受约束爱自由，那些所谓高贵的权力会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没有自由。
尚行知转动眼睛，对上十六的视线，见他还直挺挺的站着，给他发了今日的工钱——一百块下品灵石，打破了寂静：“今天辛苦了，快回去修炼吧。”
十六眼神隐晦的在白乐意和绿萝身上打了个转，暗自琢磨着两人的身份，看向尚行知点点头，眼珠滴溜乱转，摸了摸脑袋，有点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如果老大不赶人，他有点想留下来继续吃瓜的。
十六惋惜的想。
……
尚行知挪动屁股，无语的想：白乐意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居然就在他房间教训起婢女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倒好，大剌剌的让他成了见证者。皇帝不急太监急，目睹别人的尴尬时刻，弄得他有点焦虑难安。
当然，他不是说自己是太监。
他就是有点疑惑，白乐易教训的是婢女还是他呀？
为什么他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为什么现在才来？”白乐意绷着嗓子满含委屈的问。
尚行知被小孩满含水汽的委屈酸得头皮一紧，他还以为白乐意哭了，连忙擡眼去看，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不知是故意扮可怜搏同情还是心有激荡而面无色，反正尚行知无语的翻了对白眼。
绿萝闻言头垂得更低，尚行知明显感觉到她的后背僵了一下，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好半晌才干涩着嗓子回道：“奴婢刚才回了城主府一趟。”
白乐意撚着一颗白色的旗子要放不放的垂在半空中，他皱了皱眉，停了手里的棋，有点不满，更多的是疑惑，不由问道：“你回城主府干什么？那边又来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了？还是他们又有什么要求？”
尚行知懒懒倚在矮榻上，光明正大的偷听，听闻此，暗道：好家伙，看来城主府里也有一出豪门大戏呀。改天可以让小米出去吃瓜。城主府如此倾心制作的惊天大瓜，它一定会高兴到感谢我。嘿嘿……
绿萝摇了摇头，白乐意像是终于看不过去她一直跪着般，打断她，语声平平地道：“你先起来吧。”
绿萝道了声谢，站起来躬着身，缓声道：“奴婢……奴婢听说大少爷又打杀了一个小女奴，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
白乐意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叹出老者无可奈何的一声口气，似悲伤似淡漠地道：“你去也救不了她们，说不定还会连累给你报信给你开门的姐妹。”
绿萝抿了抿唇，像是不想面对般转移话题道：“少爷，我们该回家了。”
白乐意将手中把玩着的棋子撒在棋盘上，摇了摇头，继续问：“这次害了命的是谁？”
绿萝表情轻松，语气里透出满满的庆幸，嘴角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擡头道：“听说是几个月前被大少爷强行掳来的小女娘，被关着折磨了几个月，刚放出来。性子太烈，受不了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被糟蹋。她是个聪明的，先假装妥协与大少爷虚与委蛇，让他放松警惕，等大少爷对她失了兴趣，将她归置成近身女侍，她就趁着便利给大少爷下毒。”
尚行知微微支起身体，期待听到一出畅快淋漓的报复爽文。
白乐意此时早已转过身体，面向绿萝，兴致勃勃听着，像任何一个爱听故事的小孩，激动的催着绿萝快说结果，“大哥中毒了吗？”
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期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雀跃让尚行知再一次确认，城主府大有文章。
起码这两位少爷之间是不和平的。
真的可以让小米找个时间去查一查这其中的纠葛。
绿萝失望的摇摇头，口吻有些可惜地道：“没有。那小女娘做事心狠手辣，下手果决，但是年纪太轻，做事不够稳重，不够小心，被发现了。大少爷设计让她自己将那杯毒酒喝了下去，当场毙命。”
白乐意失望的憋憋嘴，嘟嘟囔囔地道：“这都毒不死他，真是祸害遗千年。”
绿萝不是主子，不好越位去咒主家少爷去死，所以沉默无言低着头。
尚行知看她只偶尔擡起来，然后又深深下低的头颅，对她的忍耐力深感佩服，他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自己的颈椎好似坠了千斤重石，沉沉压着，令他有种自己的脖子都变短了的错觉。
白乐意敲敲桌子，紧蹙着小眉毛，不太高兴地道：“不对呀，你既然只是去查看一下，怎么天黑了这么久才到？如果不是遇上好心的尚丹师，你可曾想过今晚的我会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