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北地春来晚
第137章北地春来晚只是白日里多睡了时候,寒江虽早早退下,吃了药,用了晚膳说是想要早些休息,听着城主府外隐约的喧嚣热闹欢庆,终是不能入眠。
值守的侍卫都在院门外,寒江向来喜欢清静,不喜身侧都是人往来。因此在休息时候,从没有人靠近。
他站在院中仰望天际,星汉灿烂,天河悬空横贯夜幕,恒古至今乃千秋万代以后依旧。
明年今日他又在何处?可否能赏此良宵美景?有无未来可期?
刚才本想趁着无事写封书信与南熏,只是心中万千思绪,提笔,却不知日后该作何是好?
熄灭火烛,到了院落中,想要清凉夜风醒醒脑子。
心中也提不起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想到南熏心中不免心中惆怅难解。
不知为何寒江心中总有一种预感,他这次好似是当真要离开了,也不知是否他因中毒心中容易胡思乱想,终是看不破,这世间,生死别离。
活的久了就忘了当初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他失去记忆的那些年月里,经历了许多热血幼稚,或又悲欢,却终不是能轻易忘怀的。
年幼时候他曾求死而不得,如今却又开始恋恋不舍。
别的不说,总觉甚为对不住南熏的,原本在心中决定要好好对她,原本定下的婚期拖了又拖,把她从一个妙龄女郎生生拖到如今,也不知可否还有相见一朝?
其实若当真是要死了,那还真是相见真如不见,她还有着大好的年华……
如此当真是想大醉一场,可陌楼临去前专门交代了是要忌酒的。
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离不开酒了?陇右天寒地冻,最初也是没有火炕的就是后来弄出来了火炕,在外面的时候也没有火炕可以烤的。
滴水成冰的冬日里,站岗巡逻斥候都离不开一口火辣辣的劣酒,然后他就养成了习惯,将来他也曾滴酒不沾过。
后来他虽恢复了记忆,顶多是对酒更挑剔了一点,可还是习惯随时随地的喝上一口,当时身上就暖和了。如今却真是要给戒了,也不知多久都不能饮酒,心里的酒瘾犯了,实在难忍。
想起南熏,心里总是沉甸甸的,低沉到好像明日便要挂了一样。
总觉着自己命不久矣,难免思绪纷飞之间,想到了许多……
譬如怎样都想不透董恪怎么时时处处都能想起什么诗兴大发?
如今他满脑子昏沉,放下从前时时反复思量这军中前锋后勤,中军大营安置可有什么疏漏?已经停下休息,却是吟诵不出来所谓,“星汉灿烂,风云相顾”之类。
董客这家伙,明时知驿递不易,千里迢迢的,寄一封信过来,炫耀自己在南疆的功绩也变罢了,除了他家娘子,大都忙于公务,没人陪他去吟诗作赋,使得他甚为心痒难耐,他居然把自己这两年来写下的诗词歌赋,那么厚厚的一摞,专程用通过驿站传来,还说要请久之斧正。
说他专门找人刊印了自己诗文集,把所有相识的人家都送一份,让人家斧正,实际上就是炫耀炫耀。董恪他还是这么虚荣,从小就喜欢别人称赞他。
那时寒江忙得晕头转向,才歇息下来,就见了董恪那么一大堆物事,以为是怎么了?谁知就是这么堆东西!
这些诗词歌赋能帮他打北狄,还是能帮他处理军务?闲时消遣就算了,诸事繁忙到休息不好,你还有空管他的诗文。
真怀疑他是怎么打下被南疆攻占的城池?靠着满脑子的诗词歌赋?
只好随意翻了一下寒江当时就写信回去,生恐他满脑袋风花雪月的,想得太好,出了变故,叮嘱他千万要注意南疆九黎,如何应对,以免生变。
本来董恪见了,应该又要生气了,不过既然能够稳定南疆形势,董恪虽不太靠谱,他家娘子那是朔方郡守涂晫之女,家学渊源,身边也有不少靠谱的,也不至于出了什么意外。
倒是这北关边城,才是应当越加小心才是。
想是好久都没有这般轻松过了,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寒江不耐久立,是靠着院中曲折回廊栏杆,然后发觉还是坐着比较舒服。
在院中并无他人,也不必顾及所谓的形象,于是他蹲下的时候不带半分犹豫的,木板的地面也没擦一下。
暗骂一句前任城主这狗东西,倒真是会享受。
满腹思绪千万,不知是否陌楼白日提起,不知觉就想到南熏当初埋下的酒,已经三四年了,说好来年就回去同饮的。
寒山居中也不知该败落成什么样了?
跟柳掌柜要的的小犬才养没两天就又还回去了,不知他当时骂了没有?
老武圣一朝身殒,老白也决绝而去,一家人都迁往西陵旧址,日后也不知可还有相会之期?可还有把酒言欢之日?
昔日一同征战沙场的弟兄们,却是见不到几个熟悉的。
一世为边塞操劳的老将军,不知泉下有知,可与那些亡故的弟兄家人团聚?
离家十几年,只存留在年少记忆里,那个拿着糖果,逗弄被老将军收养孩童,叫声哥哥给糖吃,失散十几年,一朝归来却见不到家人最后一面的萧纪。
年幼时候照顾非常,收他为弟子,一心公里正义却枉死阖家的樊先生。
念叨着“我的毅儿是有大造化的”,临去时候,干枯的粗糙的大手一直拉着年幼的他放心不下的老阿公。
思绪翻飞之间都是回忆,不知觉就到了午夜,昏沉间城主府外不知何时就冷清了下来。
昏昏沉沉之际似是听到有人在叫他,叫的却不是寒江,听不清楚,心中却很是清楚知道喊的就是他。
他站起身来,只觉周身都是变幻莫测的光影,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有种直觉,他不应该在这里。
听着声音恍惚间看到有一道光影在招手,看不清面貌,却觉得那光影满是忧伤,他心中不太欢喜,此人遮遮掩掩,正想问,“你是谁?”
霎时间心头一阵寒意流转,寒江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只觉浑身冰冷僵硬,难以舒展开来。
觉得做了一个不是很开心的梦,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究竟是什么?
只余下心头一阵阵失落,好似厌倦尘世,生无可恋很是复杂。
他明明是舍不得呀!
莫名觉着头上身上沉重,借着昏黄月色打量双手都是一层霜白,摸了摸头发,隐约有些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