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离别前
第93章离别前“很恨我对吗？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在两人间，阳骆承留出了一段空隙，他深深的凝视着郝京妍，一双黑澈的眼眸，里面充满了低郁的伤痛。无论他怎么做，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无声无息的苦痛，在夜里慢慢的弥散开。
一步之外，是个历经了无数风雨，留有满身疮痍的男人。郝京妍放下棋子站起来，看着阳骆承。她身体内的某一处，在不断的翻腾着。
“我是想要离开，但是，并不恨你。”就像以前一样，两人间总隔着一段距离，很近，却逾越不了。可这一次，似乎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是气氛吗？还是心底深处时起时伏的触动？但是，郝京妍仍站在原地，没有缩短那轻易可以靠近的距离。她说，说的全部是实话，并不是为了安抚谁。“这个纷乱的世道本来就这样，卷进权利漩涡中的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生存的法则。”
“可是，你爹死了。”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乱世的生存之道，郝京妍后半句，说得一点也不错。可是，死的人是她爹，最亲的人。。。这是十五年后，阳骆承最追悔的一件事，他清楚，郝京妍不可能轻易放下。
“以前，我爹每次出征的前一天晚上，都会抛下所有的军务，陪我们吃晚饭。我知道，我爹把那顿饭，当作了最后的晚宴。身为军人，我爹早就有着死的觉悟。”郝京妍说着，淡淡的面容蒙上一层忧伤。那种思念，再长的时间也无法令其褪色。“假如那天晚上，不是我爹落进你的圈套，死的人便是你。”
“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若是可以，阳骆承宁愿当时死的是自己。亲眼目睹亲人死在面前，而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无力，阳骆承感受得太深刻了。可他却让郝京妍，也留下了那样一道难以抹掉的伤痕。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把她拉进他的生命里。
“直到最后，我也试图阻止，只是，我爹在我的酒里下了药。”郝京妍说，那是她最大的伤痛。他父亲到死都还想着她，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父亲倒下。
“对不起。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置你父亲于死地，但他，却终究是因我而死。”阳骆承很诚恳的说，那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向人说那三个字。可惜，那三个字却改变不了任何事。
而直到此刻，阳骆承也没向郝京妍解释，致死郝振南的原因。魏应弘是他的人，魏应弘犯下的事，就因他来承担。
至于，他问她的那个问题。若是他死，她会难过吗？阳骆承没有再问，他把郝京妍的回答，当作了另一种答案。她有试图阻止过，那就够了。
没有人接着说话，四目相对，换作一份短暂的沉默。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不过，一年之后，我会亲自把你找回来。”阳骆承再度开口，在这场胁迫当中，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是不敢紧逼郝京妍，他不怕她不利于他，只怕她会反伤到自己。“等天亮以后，再走吧。”
一年.。。郝京妍看得出，那是阳骆承能做出的最大退让，她没再过分的要求。一年吗？说短也有三百多天，说长，又仅是俯仰的瞬间。一年的时间，究竟能发生多少的事？谁也预计不了。而根本要不了一年，郝京妍就会重新出现在这座皇宫里。她会回来，先保住阳显名的性命，再去慢慢解开那缕缕纷乱的情怀。
一步，在郝京妍蓦然不动的时候，阳骆承走了过去，他伸出双臂，把郝京妍揽进了怀中。她还是没有多少的温度，外衣有点凉，但他，真的好想好想那样久久的抱着她。牵着她的手，相伴着走完这一生。
猝不及防，完全来不及反应之下，郝京妍已经被阳骆承拖进了他的怀抱。她的头，抵靠在他的肩头，静谧的夜，却是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那沉稳的节奏，她很熟悉。本该去推拒的郝京妍，是昏郁的夜色迷离了人的心吧。。。她没有反抗，任由阳骆承加重手臂的力量，把她搂得更紧。而她，也不由自主的移动双手，抱在了他的腰间。
有些东西，或许，真的在潜移默化间慢慢的改变了。不过，那还需要时间去体会，去感知。
很久，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郝京妍只觉她整个身子，都传染上了阳骆承的温度。那和她左腕上镯子散出的热量不同，两人接触传递的热度，可以透过她流动的血液，慢慢贴近她的心。
然后，阳骆承松开了双臂，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郝京妍的额头。落在眉宇间，代表的是疼惜。
“让我陪你，下完那盘棋。”阳骆承的目光转向方桌上，那盘未完的棋局。下完那盘棋，天就该亮了。
“嗯。”郝京妍微微的点头，没有拒绝。
于是，两人回到了炕上，相对而坐。和两人第一次下棋时一样，郝京妍拿白棋，阳骆承执黑子，他让她先行。不过，这一次又着明显的不同，因为她和他，都不在乎这一盘棋下到最后的结局，谁输谁赢都无所谓。
放开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那是第一次，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只是，却是在离别前。对弈的郝京妍和阳骆承，谁都没人开口再说话，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用言语去表达。
郝京妍落子的速度不快，甚至有点慢，几个时辰前，她还迫切的要离开，可等真正要离开时，她的心中又生出一层莫然之感。
而谁也不曾注意，宁静的夜里，融洽的气氛，对弈中的两人，就像陈年的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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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白光划破天际，绵绵不绝的黑暗渐渐退去，隐没一个冬季的鸟叫之声，在那天早晨，欢悦的歌唱了起来。
“这是春阳公主的解药。”一盘棋下完，刚好迎来新的一天。郝京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露白色的瓷瓶放在方桌上。那是，她对阳骆承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保重自己。”凝望着郝京妍远去的背影，阳骆承怀有说不尽的心绪，道出几个字。而他，至始至终都没去看那瓶解药。
辰时，郝京妍从凤仪殿内走出，花银和方士均已经在殿外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