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150章：白发与秘密

傍晚时分，萧暮雪从昏迷中醒来。这是哪里？这茫茫的白色，好像毕业那晚江边随风起舞的漫天槐花。只是，为何没有香气？  君无双又喜又悲地捧着她的手：“萧姑娘……”

身体怎么空荡荡的，是我的五脏六腑都被摘走了么？“孩子呢？”萧暮雪弱弱地问。

君无双埋头在她的手掌：“对不起！”他的眼泪流进萧暮雪纤瘦的掌心，温热而湿润。

萧暮雪呆望着头顶那片刺眼的白色，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很快将枕巾湿了一大片。

那天晚上，萧暮雪梦见自己和楚星河手牵手走在碧蓝河水旁，雪白的栀子花开满了山川和河道，引得鸟儿欢唱，蜂蝶起舞。一个粉妆玉琢梳着小辫的小女孩身穿红色小裙，光着肉肉的小脚丫，一路奔跑一路欢笑，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醒来，梦里景犹在，却不见旧时人，只有寒风阵阵，冷月高悬。

早晨，林凤至推开病房的门，见萧暮雪孤身立于窗前，便说：“你怎么起来了？天这么冷，快去床上躺着。”

萧暮雪没动，还是静默地站立。

林凤至拿起大衣给她披上：“可别冻着了，你现在最怕受凉。”

过了片刻，萧暮雪才转过身来，低声道：“我没事。”一夜之间，她的鬓边

和额上，都有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林凤至又惊又痛：“暮雪……”

萧暮雪不理那些飘在胸前的白发，朝病床走去：“您是来查房，还是有事？”

“你君叔叔总说，暮雪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真是没说错！”林凤至拿出两张纸来，“本来无双是想用比对dna的方式找到孩子的父亲，让他来陪你的。可谁曾想，那人竟是他！”

萧暮雪接过纸，看也没看就叠了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灾难，我从没想要他负担什么。若不是这场意外，这孩子的身世将永远是个秘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既然您知道了，那么，请您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不要跟第三个人说起，尤其是君少。”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做的事就该由他来负责。”

“这世上，有的事需要负责，有的事并不需要。就是不希望他有负担，我才想远走他乡。现在孩子没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又何必跟他说这些，徒增他的伤痛和负疚？”

“无双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您也不必再问。”萧暮雪闭了闭眼，神色倦怠，“林姨，我的朋友本就寥寥，我不想再失去君少。求您，千万千万，别跟他说。”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知道了，你就会失去他？”

“平日里我总是笑他花心，其实我很清楚，他是个长情的人。不然，那少年时的朋友，又岂会让他痛苦至今？若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看待他自己？我和他又该如何相处？他忘记了那些不愉快，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还和从前一样，过简单快乐的生活，这才是我喜欢的结果。”

“可是，他的记忆迟早会恢复的。”

“也许到那个时候，已过去很多年了。他已娶，我已嫁，这不过就是桩陈年旧事。大概，大概我们会聊着年轻时的光景，醉一场，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但愿如此！只是，太委屈你了！”

“我不觉得委屈。”萧暮雪冰冷的眼眸里似乎有了温度，“君少对我而言，是珍贵的朋友，我只盼着他好。”

林凤至看着她，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感。

“孩子的资料，我这里的是不是唯一的？”

“是的。唯一的。电脑里的资料我已经亲手删除并粉碎了。”

“那很好。我不想再呆在医院了，我朋友会来接我去他家住几天。若君少问起来，您照实转告他，叫他别担心我。”

刚说完，君无双拎着保温桶进来了。

萧暮雪拉起被子遮盖头发：“这么早？”

君无双惊痛：“你的头发！”

萧暮雪拼命挤出一点笑意：“头发而已，剪掉就会长出新的。”

君无双眼里有泪：“是我没保护好你！”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不嫌丢人？你的眼泪是那么不值钱的？”

君无双的手刚碰上白发，眼泪就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

“林姨，我没说错吧。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他也还是这样无端的怪自己。”

“他是男人，应该心疼女人！”林凤至说：“无双，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萧暮雪缩成一团：“我累了，想睡会。”

君无双替她掖好被角，稍站了片刻才出门。

林凤至揉着太阳穴，靠在离病房较远的栏杆上稍息：“很抱歉，dna对比没能找到孩子的父亲。我朋友说，他会通过别的途径再试试。”

“检测结果呢？我看看。”

“他太忙，没来得及传给我。你如果想看，等他有时间了我再问他要。”

“您的渠道远比我的可靠，就拜托他了！一旦有了结果，立马通知我。”

“无双，你告诉妈妈，你对暮雪抱着怎样的感情？”

“我希望她这一生都有我的陪伴。不管是哪种方式哪种身份，我都想和她一起白头。”

“以后你娶妻生子了，也要如此？”

“娶妻生子？我？”君无双笑得淡然，“若新娘不是她，我又怎会有妻？”

“当真？”

“我以君家列祖列宗的荣耀发誓！”

“既如此，那你要守住本心。暮雪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