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142章：变故与归途
手机响了。破天荒的头一遭，简讯超过十个字就选择打电话的君无双竟破了戒：你在哪儿？身体怎么样？我很担心你，看到信息请回复。 萧暮雪心酸得厉害。她本不想回复，又不想他担心，只得回道：安。勿念。
君无双没再回话。
倘若萧暮雪有千里眼，一定无法相信那个倚在窗前看雨的人是君无双。他双目含愁，一只手伸在雨里，半边衣袖尽湿，却浑然不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心神不宁，满腹惆怅。记忆出现了空白，心也跟着没着没落。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忘记了什么？只有萧姑娘才知道。可是，至今不见她露面，她又遭遇了什么？母亲说，我们被送到医院时，生命垂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她。她的胳膊几乎被刺穿，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失血过多，人已奄奄一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这样难过？萧姑娘，你在哪里？你要平安回来，千万！他看着自己的手，看到双眼发麻：这双手，为她擦过眼泪，为她做过汤羹，为她做过很多事，却唯独没能保护好她。倘若她有事，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自己，这不是叶寒川说的话么？叶寒川说，若暮雪有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我是那样爱她，竟眼睁睁地看她受苦，却救不了她。
暮雪，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的心里只有你，也唯有你。我爱你，从很小的时候就爱。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那是爱。我赤诚地将自己呈现在你面前，连同我的感情一起。可是啊，你却那般迟钝，那般懵懂，竟把我的爱当作伙伴间的理所当然。总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等你明白我的心，等你来到我身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而言，依旧只是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我在树林里跟你说的话，请你不要像以往那样，听过了就忘。那是我最真心的表达：我爱你，矢志不移！
谁也不知道，经历了这场变故，这爱，又将归于何处。
雨一直下，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渐渐停了。可人的心思却没有随着雨的停歇而停止，依然活络，一如这人世的纷繁复杂，从来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萧暮雪走出端木家大门的那天，天又阴沉了下来。她买了鲜花直奔墓园，在楚星河的坟前站了很久。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包括和君无双的无爱之欢。“我已没资格做你的妻子了，你不要原谅我！”她把之前埋的那个瓶子挖出来，摘下从不离手的婚戒，用首饰袋包好装进去，然后埋进坑里，又照之前的样子伪装好，直到看不出丝毫破绽。
空气很潮湿，像是又要下雨了。
萧暮雪靠着墓碑坐下，心情平静：还是这里的风最舒服，有自由的味道。她用头蹭着墓碑，就像从前蹭楚星河的肩膀那样。
叶寒川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就知道你在这里！”
萧暮雪不愿意动，也不愿意睁眼。
姚梦芽嗷嗷叫着，抱住她狂亲：“萧暮雪，你想吓死我？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报警了！”
“不是给你打电话说了我没事，很快就回来吗？你担心什么。”
“能不担心吗？他俩都那样了，你还能没事？骗鬼呢！”姚梦芽擂了萧暮雪一拳，“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当我是外人？”
“我说姐姐，你轻点！我这伤可还没好呢！”萧暮雪吸了口凉气，“我不跟你说就是怕你瞎操心，结果你还是操心。我真是枉做好人！”她站起身，看着叶寒川说：“我回来了！”
叶寒川的眼圈红了，狠狠拥抱了她：“我好想你！”
萧暮雪的手抬起又垂下，轻声说：“我知道。”她看了君无双一眼，喉咙干涩得发紧：“你……你没事了吧？”
君无双目光发颤：“已痊愈。”他注视着她胳膊上的伤疤，脑子里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像。
萧暮雪凑到姚梦芽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有好消息跟你说。”
“你能平安回来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再无其它奢求。”
“楔在你心上的那颗钉子被拔掉了。从此，你可以安睡了。”
姚梦芽呆住：“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抓我们的人就是他。寒川和君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了。懂？”
“嗯，嗯！”姚梦芽又哭又笑，“我懂，我懂……”她摸着萧暮雪瘦削苍白的脸，眼泪长流：“只是苦了你！”
“我苦什么？都是朋友们帮忙。好了，别哭了。”萧暮雪一手掐腰，一手指点着面前的三张脸，“本宫大难不死归来，尔等应夹道欢迎才对，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讨赏呢，还是讨打？”
棉花糖从包里钻出来，左右瞄了瞄，趁没人注意哧溜就钻进了墓园的花丛。
“糟了，我把这家伙给忘了！快抓住它。要不然，这里的花就都毁了。”
“棉花糖不是挺乖的吗？怎么变得这么捣蛋了？”
“别提了！都是我朋友给惯的，天天由着它瞎搞。等回家了再好好治它。”
四个人围着一只猫展开了追逐，不时有笑声响起。
守门的大爷从窗口探出头来，张望片刻又缩了回去。他有滋有味地嘬了口烧酒，跟着收音机里的腔调来了句：“要下雨了！”
是的。黑云压顶，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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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回来的第二天，萧暮雪就用发簪将头发绾了起来。那发簪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样式极简单，却又相当精致。端木剑锋拿到图样时很是惊讶，问她为什么要做成那样。萧暮雪说，无它。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端木剑锋没再多问，当即就派杨棠送去做了，并将材质换成了更为坚硬贵重的金属。只几天的功夫，簪子就做好了，比萧暮雪预期的更漂亮，更实用。
那之后，萧暮雪的头发就再没放下来过。
又是白露，又是丝雨细如愁的雨天。
清晨，墓园还没开门，萧暮雪已抱着一大捧栀子花等在门外。守门的大爷把钥匙递出来，顺手接过她带来的东西，又回去约见周公了。
薄雾缥缈的墓园，树影重重，不闻人语。
萧暮雪把花放在坟前，又把装着纸鹤的瓶子摆好。她今天穿了件紫色缎面的绣花旗袍，那是楚星河最喜欢的款式。长发编成辫子，绾成漂亮的髻，用凤头流苏钗固定在脑后。清瘦的脸颊轻染胭脂薄施粉，显得红润多了。
两年了！我们分开已经两年了。星河，你还在等我吗？萧暮雪摘下一朵栀子花别在发髻边，眼里起了水雾。昨夜我梦见你了，你还是初见时的模样。而早起梳头，我的额角已有了细纹。
一声叹息，像是来自天地之间，又是像是来自萧暮雪的心底。
咱妈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她还是讨厌我，但已不拒绝吃我给她开的药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全力照顾她和爸爸，让他们健健康康地安享晚年。今天姐姐要陪爸妈来看你，看见我他们又该心烦了，我这就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栀子花沾染了露水，像就要融化的白雪，越发惹人爱怜。
萧暮雪扶正一朵歪掉的花骨朵，向墓园外走去。没走几步，楚家二老和楚星月出现了。她慌忙躲进旁边的树丛，藏身在柏树后，祈祷自己没被看见，祈祷自己没碍老人的眼，祈祷今天要平平顺顺地度过。
“暮雪。”楚星月轻声唤道，“妈叫你。”
萧暮雪从树后出来，求救地望着她：“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没有。你别怕，妈是有事跟你说。”
萧暮雪低着头站了会，才挪动脚步。她恭恭敬敬地对楚家二老鞠了个躬，然后低眉顺目地看着脚尖，静候发落。
“周末家里有重要的聚会，你回来帮星月张罗，我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