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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4月:银河奖征文(9)

第94章4月:银河奖征文(9)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我意识到这一点,将注意力从法官身上移开。周围空荡荡的座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开裂的皮革坐垫上落满了灰尘。陪审员席位早已腐朽坍塌,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烂木头。然而在我身后最靠近大门的位置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悠然地翻阅着报纸。她是这场审判唯一的听众,但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法警机器人拉开了栏杆,用冒着电火花的金属手臂把我拉了出来,粗暴地推着我向法庭外走去。

莫名其妙的死刑判决简直像一场闹剧,没有证人也没有犯罪证据,只是单纯可笑的过场而已。

就在我经过那个女孩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放下报纸,转过脸来看着我,黑色的眼睛中透出莫名的锐利目光。

“我究竟是谁?”我脱口问道。

她露出了微笑,将手指竖在唇边,制止我继续问下去。

周围的场景在一瞬间崩塌了,化为无数黑色的沙粒,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之下。我被独自留在了黑暗中,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脚下的水面。没有倒影。覆盖在黑曜石地面上的浅水之中并没有我的影子,类似的事情从前似乎发生过。

我究竟是谁?我犯了什么罪?我不知道……

意识逐渐消散了,我的身体逐渐化为黑色的沙粒,慢慢地风化。黑色的沙子消失在了黑色的水面下,不留一点痕迹。逐渐消失的我仰望天空,目光穿过无尽的黑暗,在那黑暗的尽头,耸立在天空之境中央的盐之门向我发出无声的召唤。

一切都结束了,我沉入了黑暗。当意识再次被唤醒的时候,我穿着拘束衣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小房间里。在我对面的墙壁上,一小块液晶屏幕被点亮,身穿西装的胖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对于那张脸,我似乎有点儿印象。

“连接开始。”胖男人整了整西装领带,“龙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是谁?”我问,“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不,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胖男人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听着,小子,我的名字叫约瑟夫·怀特,‘临终回忆’计划的负责人。你运气不错,在执行死刑期间被我们发现具有很不错的‘才能’,现在我们把你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如果你合作的话,我会申请法庭将你的死刑改为无期徒刑。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我杀了谁?”我问。

“这不重要。”约瑟夫打断了我,“重要的是你被判了死刑,现在只有我们能帮助你,你懂吗?只有我们可以让你免于一死。”

“我懂了,”我暧昧地回答,“我会好好合作的。”

“很好,非常好。”约瑟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临终回忆’计划的说明我们直接跳过,因为时间比较紧急。那么,我们开始工作吧,不稳定因素似乎已经被排除了,接下来只要进行基本工作就可以了。”

“乐意效劳。”我装出谦恭的样子。

“杰克,”约瑟夫回过头去,“开始载入。”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来自脚下的巨大引力将我拖进了无底深渊。我试图挣扎或者尖叫,但是冥冥之中我似乎记得这种感觉。很刺激,或者说很令人不愉快,但是却没有任何危险。

温暖的房间里弥漫着木头燃烧所散发出来的特有气息,古老且充满怀念,好像连凝聚在年轮中的时光都散发到了空气中。气息的源头来自石头砌成的壁炉。在壁炉上方,摆放着精致的小工艺品和粗大的鹿角与老式猎枪。

窗外飞舞的雪片堆积在玻璃窗的根部,寒风拂过屋顶,即使暖炉的火焰也无法完全驱散冬日的严寒。

“喂,年轻人。”一个声音说道,“到这边来,这里有热咖啡和毯子。”

我惊讶地转过脸去,只见一位垂暮的老人坐在火炉边。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稀疏的白色头发下露出长着老年斑的头皮。但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在目光中燃烧。

我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学着他用毛毯盖住双腿,随着咖啡的清香在口中扩散,寒意逐渐从我身上退去。

沙沙的电子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台古老的黑白电视机被打开了,上面播放着褪色的画面,从小男孩跟父亲一起打棒球到一场盛大的婚礼,紧接着战争爆发了,血腥的战斗,胜利的喜悦,孩子的出生,自己的老去……我意识到,那些褪色的画面是某个人的一生。

“会下象棋吗?”老人微笑着注视着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老人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咖啡壶被挪到了一边,整齐列阵的棋子和黑白两色的棋盘从桌子中冒了出来。老人推动一枚兵卒作为先手,我同样将一枚兵卒向前移动以示抗衡。

“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沃尔特还没有死心。”老人移动着主教,“他依然窥视着我所留下的遗产,但是我绝对不会给他的。”

“我……”我顿了一下,“不是很明白。”

“那当然了,你只是一个媒介,就像路由器。”老人说,“不过我并不想责怪你,更不想对你发脾气。毕竟我现在在法律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的大脑现在想必被那些混蛋泡在培养液中,上面插满电极,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海洋生物。孩子,跟我说说你的事情,你是怎么被拉进‘临终回忆’计划的?”

“你知道‘临终回忆’?”我愣住了,“这个应该是绝密吧?”

“绝密?那是对外人来说。”老人笑了,“作为‘临终回忆’系统的创造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但是,我的研究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只有上帝有权查看死者的记忆,人类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不过当初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研究的狂热和过度的自信蒙蔽了双眼,使我没有办法看到自己造的罪孽。窥视死者的记忆,这并不是人类应该掌握的力量,你的到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我试图用死亡来埋葬的东西就要被挖掘出来了。”

“原来如此。”我把骑士移动到前线,“说实话,我没有自愿加入这个计划的记忆,所以没有办法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老人扬起眉毛,用战车吃掉了我的骑士。

“啊!”我发出一声惊呼,“能悔棋吗?”

“当然不能。”老人将双手交叉在一起,“人生本身就是一场棋,区别在于你是在当别人的棋子还是在用别人当棋子。当然,无论哪种情况,后悔药目前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我扫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左侧失去了骑士,兵卒的支撑点变得不甚稳固,而老人的皇后和主教已经就位,这样下去左翼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于是,我决定孤注一掷,从右翼发动一场攻势。

“气势不错,”老人评论道,“不过却有勇无谋。”

在三步之内,我失去了主教和战车。

“看起来要战败了,”我苦笑,“不过我居然会下象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人轻描淡写地说,“在你的大脑与我的大脑同步的时候,我所掌握的技能与知识也能为你所用。你刚才说你没有自愿加入计划的记忆,也就是说你并非沃尔特的协助者或者雇员?”

“我不认识沃尔特,”我说,“把我弄进来的是约瑟夫。”

“那个死胖子!我就知道他是个脓包!”老人咒骂道,“不过仔细一想,你也许真的是受害者。因为在我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我将核心数据全部毁掉了,在没有完整实验数据的情况下,要想重新构建‘临终回忆’系统,必须按照以往的实验数据再现当时的情况。而这种‘再现’是非常困难的,至少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

“比如?”

“非法人体试验。”老人说,“寻找脑电波波形接近的人作为实验体,通过原有数据进行还原。不过这种还原也许是永久性的,那个被抓来的倒霉蛋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一直充当路由器,永远被关在实验室中。”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他们说我杀了人。”

“杀人?”老人打量着我,“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那种能把刀子或者子弹送进别人身体的家伙……不,也许你连只鸡都杀不了。好吧,为了测试一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究竟杀了谁?受害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年龄几许?相貌如何?”

我摇了摇头,无法回答。

“看来你本来的人格被冻结了。”老人叹了口气,“植入虚拟人格是我的研究成果之一,不过这项成果十分危险。如果给克隆人植入合适的虚拟人格,那么他们就能够成为无畏的战士,组成最强大的军队。现在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被迫‘相信’他们展示给你的所谓的事实。人类的负面感情中,罪恶感和内疚感最容易成为虚拟人格构建的基础,前提是你必须是个善良的人。只要怀有这样的负面感情,他们就很容易操纵你的行为。”老人停住了,“我问你个问题,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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