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洛衣跟在这叫帝莲的男人身后，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森林里跋涉，一边沉痛地想着半小时之前的对话。

半小时之前。

“……刚刚风太大，我好像没听清楚。你说你是谁？”洛衣试图通过掏一掏耳洞来证明刚刚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风太大？”男人茫然地感受了一下安静的空气，道，“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大了去了好吗？！！

洛衣有些抓狂地看着这男人无辜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这人刚把自己从深渊里救出来，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我长这么大，连亲爹妈都没见过，哪来的未婚夫？”

“哦，你还在姐姐肚子里的时候，姐姐就给我们订下婚约了呢。”

“你认识我母亲？”洛衣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的养父母是捡到的他，不清楚他父母的任何消息，他得知的唯一一条消息，还是从那个把自己扔下深渊的西美亚那里――你是王与王后的孩子什么的。

“当然。你的母亲，我的姐姐，帝国的第七任黄昏公主，她是个温柔而伟大的人呢。”

洛衣注意到这人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淡淡的骄傲与怀念，倒让他不由地信了几分。

“……等等，如果你是我母亲的弟弟的话……那我们怎么能订下婚约？那不是乱/伦？！”洛衣沉默地幻想了一下母亲的形象，想了一会儿忽然古怪地开口。

“别乱想，我们不是亲姐弟，只是我自幼被送去姐姐身边抚养。”帝莲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夏夏，我们真的订下婚约了啊，你看，你都接受我的戒指了。”

洛衣仿佛看到那张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

他有些崩溃地说道：“我是男孩子啊！还有，我不叫夏夏！”

“姐姐就是这么喊你的。”

“等等，你说这枚戒指是你的？”洛衣举起手，指着中指上的戒指问道。

帝莲严肃地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所以你接受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

“……那是你趁我昏睡的时候戴上去的吧！！”洛衣现在只想拔下戒指砸在他脸上。

他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听着这男人讲话会觉得这么熟悉，不就是在灰域撞到的那个人吗，应该也是他后来偷偷拉了一下自己的手，将残卷塞进戒指中。

洛衣再次深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淡定，安迪洛塔那样的他都能冷静对待，没道理搞不定这男人。

“戒指我会拔下来还给你的，那个婚约做不得数。”

“夏夏，你别担心，我不会因为你是个男孩子就嫌弃你的。”帝莲丝毫不担心戒指会不会被拔下来，反而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洛衣看着认真而专注的男人，也认真地回道，“别叫我夏夏，我叫洛衣。还有，我不喜欢男人，所以不会接受这个婚约的。”

帝莲摇摇头：“夏夏！这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小名，是你父亲名字的第一个字，如今这世上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所以我不会改的。”

“……好吧随你。”洛衣看着这男人脸上的坚定，叹口气，妥协地说道，“但是婚约真的不能作数！”

“可是我等了你十七年啊……”男人委屈地望着他。

“……抱歉。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救我两次，我会用别的方法报答你的，以身相许这个方法……还是算了吧。”

“……”男人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沉默了。

看着这样的帝莲，洛衣悄悄想着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心中不断涌出的愧疚感几乎要淹没了他。他干咳一声，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这男人毛茸茸的脑袋顶。

男人却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没事的夏夏！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既然能等你一个十七年，就能等你下一个十七年。”

洛衣看着这人，他的脑袋上还顶着自己的手，明明是一张冷峻严肃的脸，这时候的表情却脆弱而执着，洛衣几乎是瞬间就被这样的表情击中了，只能一边收回手，一边挫败地叹口气。他不得不试图转移一下话题，“跟我多讲讲我父母的事吧。”

男人微微颔首，道：“你的父亲，是血族之王夏洛克，当年他与姐姐相爱后，在玄界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不过那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娶得是姐姐，直到他被教廷派去的人围剿，为了保护你母亲，也为了不让她暴露身份，身受重伤之后回到血族沉眠。而姐姐这时也悄悄地回到了家族中，没想到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没办法，只能躲着家族里的人将你生下来，哦夏夏，我就是那时得知你的存在的，每一任黄昏公主都只会生女孩，所以我们也以为你是女孩子，姐姐就告诉我把你许配给我了，还说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对不起夏夏，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帝莲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本来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你会在家族中快乐地长大，但没想到，教廷最终还是知道了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血族，他们认为黄昏公主作为天启的守护人却和异端在一起，这是对教廷的极大挑战，所以你出生没多久，教廷就来抓捕你母亲了。最后，姐姐带着你逃进了圣安妮教堂，也是在那里，献祭……才请得大天使神降，将你的血族血脉封印后传送去了别的地方。”帝莲的脸色不由得沉重了几分，“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大天使的能力分明可以直接洗去你的这部分血脉，但他却只是将之封印了起来。”帝莲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洛衣注意到，这个男人蹙眉认真思考的时候，强大的上位者气息不由自主地便流露了出来。

看来，这个男人也不简单。也不知他接近自己究竟什么目的。

真的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所谓的未婚夫吗。

洛衣的心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夏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刚刚说到，教廷围剿我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洛衣忽然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帝莲的神色一僵，看着脸色冷厉的洛衣，慢慢说道：“对。夏夏，你还太小，答应我，别擅自去挑衅教廷。”他伸出手，安慰似地轻轻碰了碰洛衣的脸颊，“教廷从审判日之后就已经存在，至今已经千年，教众更是不计其数，你不要轻举妄动。复仇的事情，总要慢慢谋划。”

他说到这里时，洛衣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父母的身份正好和西美亚口中所说能对应起来，而自己眼前也曾闪现过一些母亲献祭时的画面。

“夏夏？夏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长大，增强自己的实力，别以身试险好吗。”帝莲看着洛衣越来越冷的神色，不由心中一痛，他小心地将少年抱进怀里，也不知是不是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挣扎，“一切有我。”

良久，帝莲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片濡湿感，他闭着眼，不由心中一颤，他像十七年前一样，轻轻拍抚着少年的背，沉默地安慰他。

十七年，说长不长，它还不够一个少年成长到不惧风雨；十七年，说短也不短，它却足够让一个约定慢慢发酵为责任与执念。

还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去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半小时后。

洛衣沉痛地想着，自己居然抱着一个认识一天都没到的人――虽然这个人自称自己的未婚夫――哭了那么久！

丢脸！

维持了十七年的伟岸形象（并没有这种东西）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