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mirrorphase】

镜像阶段论。

这个理论的内容是：

六到十八个月大的孩子在镜子前面，刚开始会把镜子中的孩子指认为另外一个孩子，这是孩子还无法辨识自己的镜中像。

后来，随着孩子长大，孩子能够认出自己镜子中的形象：“那就是我！”这一刻，孩子心中充满了狂喜。

在雅克·拉康看来，镜前辨认出自己的孩子在此过程中，包含了“双重的错误识别”：当他把自己的镜中像指认为另一个孩子的时候，是将“自我”指认为“他人”；而当他将镜中像认作自己的时候，他又讲“光影的幻想”当成了现实——混淆了真实与虚构，并由此对自己的镜像开始了终生的迷恋。

所以，其实人在照镜子的过程就是“自我认知”的过程。

至于镜像阶段是如何形成的，我能够接受的说法和雅克·拉康的观点相同。

那就是“匮乏”。

“匮乏”的出现、对“匮乏”的想象性否认和欲望的产生，是形成“镜像阶段”的前提。

人类的一生中，有一段漫长且艰难的“婴幼儿期”，在此期间孩子无法自主的控制身体，不能整体耳地感知和把握自己的身体。他们与外界发生联系的唯一途径是视觉。因此孩子在镜前举手投足，“牵动”自己的镜中像，然后就获得一种“掌控自我和他人的幻觉”——对于一个行为无法自主控制的孩子来说，那是一份空前的至高权利。

镜像阶段是每个人自我认同初步形成的事情。这个理论的重要性就在于揭示了：“自我”就是“他者”，是一个想象的、期望的、异化的、扭曲的、与被误认为了的对象。在婴儿六个月大到十八个月大的这段上位有走路与站立能力的时间段，他们需要依靠别人才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响，这时他们还无法区分抱着自己的母亲与被抱着的自己的区别。这个时候，婴儿是把自我与他人混淆起来的。

后来，随着婴儿的肢体动作增加，他们终于能在镜子中认出自我的影像。在镜像中区别自身和其他对象的行为是同时发生的，也就意味着婴儿在镜中不光看到了自己，同样也看到了抱着他的母亲，已经围绕在身边的华环境。环境和抱持者不同让婴儿更加肯定了影像中的自己。

当婴儿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躯体，并意识到镜子中的那个“身影”会随着自己的一切动作而改变的时候，他们会完全完全沉浸在“欢欣兴奋的情感”中，于是，婴儿对镜子中的影像产生了“自恋认同”，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自我初步形成的时刻。

【但是婴儿是在一种想像的层面上认同了自身的影像，婴儿是在“不是他”的地方见到了自己，他会把镜像内化成一个理想的自我，并且被镜像给铐住与俘虏住；完整的倒影与婴儿在此之前支离破碎、不协调的知觉印象，形成了极尖锐的对照，婴儿的狂喜是一种辉煌却又基于幻影的自恋经验，同时产生了一种误认的过程，误认一个理想化的自我，这时候自我也被异化成另一种客体而存在。镜像阶段是一个从破碎到想像的认同过程，婴儿透过肢体的动作与镜像的辨认，而将自我形象从不完整的印象延伸成全形的幻觉，仍然实际缺乏独立能动性的婴儿，在想像上提前展现自己对于躯体的驾驭。婴儿是靠着那外于自身的他者才到认识到自己的存在，这种过程实质上包含了期待与错觉，当“我是完整的”此镜像幻觉成立的同时，也是“我是分裂的”这个事实被揭露的时刻；镜像认同的吊诡即在于“自我就是他者”，婴孩将自我认同为一个对象或异己，这个过程是建立在一个错误认知的基础上。】

“——书上是这么说的。”

橘子把湿热的嘴唇和舌尖与我的耳朵分开，轻轻喘了口气。

然而，“镜像阶段”的形成过程也构成了人们后来一切的认同模式。

“一切的认同模式”就意味这不仅仅是对于“自我”的认同，主体对任何对象的认同都是一种“期待的”、“想象的”与“理想化”的关系。当主体，也就是我们自身在后来的认知与感受过程中发现之前的认同是一种“误认”，那么“认同”与“破灭”就构成了主体不断重复的发展。

那——

“任何人想要效率且优秀的解决某件事，最重要也是最具影响力的就是‘认同’。”

橘子一边啃咬舔舐我的耳朵，一边低声发出呢喃与潮湿的话语。

“这就是你作为‘照镜人’还是作为‘镜中人’的问题。”

镜子中映照着的人是被外界赋予了各种“理想化”的；而照镜子的人是与镜子中影像对照后发现“误认”，破灭了理想化之后并继续期待下次理想化认同的。

橘子试图让我在这二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