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悬疑世界·谋杀自己》（6）
失忆人蒋诗经
1.
空白，完全的空白。空白的房间，空白的记忆。
胡非从床上被刺耳的闹铃惊醒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叫胡非，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表情麻木，眼神呆滞，这就是自己？桌子上一张随意摆放的身份证，让他明白了自己叫胡非。没错，身份证上的人和镜子里的一模一样，就是自己。
推开窗，氤氲的雾气无声地涌进房间。窗外，整个城市在浓重的雾气里隐隐约约，模糊而不真实。写字台上，一台老旧的电视，下方的电源灯泛着浅白的红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胡非无聊地打开了电视，正在播放经典剧场，那是一部几十年前的老电影，名字叫《记忆碎片》。
电影结束，胡非盯着屏幕在发呆。电影里的主角再痛苦，也还有属于自己的短暂记忆。而自己呢？他想不起曾在这个世上生存的任何痕迹。
没有记忆的人，像一片随风飘零的树叶，茫然，没有方向。
电视的画面转换成了一则广告：你在寻找记忆吗？广告里说，由于环境重度污染，越来越厚的雾霾里不断地生长出一种脑螨虫。这种脑螨虫通过呼吸进入人体，严重侵害了人类的脑神经，很多抵抗力不够的人，脑神经在螨虫不断蚕食下，终于在某一天醒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接下来，广告中隆重地推出了“宏图集团附属医院”的名字，说它可以无偿地帮助失忆人修复失去的记忆。
胡非迅速记下了电话和地址。这个广告，不但让他知道了自己没有记忆的原因，还同时让他看到了找回记忆的希望。
胡非揣上身份证，冲出了房间，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大街上，人影在弥漫的雾霾里，鬼魅一样地穿行。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胡非的面前，司机戴着一个滑稽的高帽子。胡非坐上出租车，说出宠图集团的地址，高帽子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出租车在雾霾中飞快地行驶，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胡非分明看见一个女孩在出租车前倒了下去。
高帽子并没有慌张，依然稳稳地坐在位置上。车前的女孩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胡非奇怪地看着高帽子：“你怎么不下去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高帽子笑了：“你没看见她已经起来了吗？那就证明没事喽！”
胡非无法理解高帽子的怠慢，打开车门，来到了车前。女孩正在弯腰收拾着从提包里洒落的杂物。胡非上前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笑了笑。可是，当她看见胡非之后，却发出比刚才刹车更刺耳的尖叫，一跛一跛地仓皇离去。
地面上，有女孩落下的一张名片。胡非捡起名片，知道了女孩名叫何苗，是个心理咨询师。
高帽子摁响了喇叭，招手催他上车。胡非再次坐进出租车，不想再和高帽子说话，扭头看向了车窗外，仍是一片模糊。
出租车在一幢大楼前停下。胡非准备掏钱，可是荷包里一分钱也没有。胡非尴尬地搔着头：“对不起，早上出门时忘了带钱了。”
高帽子哈哈一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用手指了指着车前的营运车牌说道：“这是我们集团的人性化服务，只要是运送到本单位的客人，一律可以免费。”
出租车上也写着宏图集团的名字。胡非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虽然高帽子人品不怎么样，可是宏图集团的服务还确实挺温暖。看来，到这儿来修复记忆，是正确的选择。
宏图集团附属医院的大楼只有五层，并不宏伟，但是非常整洁，干净。
五楼报名大厅里许多人，每个人的表情都茫然而又呆滞。这些人，恐怕都是没有记忆的人。
报名表格需要填写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身份证上的一些基本信息。服务的工作人员说，这是对失忆病人的体贴。胡非填好了表格，工作人员让他和大家一起在座位上等待。
胡非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凑过来问道：“您贵姓？”
胡非拿出身份证看了一眼，才确定地说道：“我姓胡名非，您呢？”
小伙子也看了看身份证说：“我叫李二。”
李二的情况和胡非差不多，也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他天性可能比较爱说话，对胡非问东问西。胡非觉得都是没有记忆的人，有什么好聊的呢？
工作人员整理好报名表在点名，大厅里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拿着身份证，细心地分辩着点到名的是不是自己。
李二捅了捅胡非：“胡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失忆的只有青年男人，而没有老弱病残和女人呢？”
放眼望去，屋子里全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胡非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答案，或许，青年男人天生无法抵抗脑螨虫？
一个面无表情的光头走了进来，代表医院宣读了一份治疗合同。
合同上说：免费修复记忆，确实不需要付款，但也不是完全的公益服务。因为失忆人基本上都没有钱，就算有，也想不起钱存放在哪儿了。失忆人如果想修复记忆，就必须在完全封闭，和外界隔绝的情形下进行治疗，疗程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失忆人应该用自身的劳力，以抵治疗费用。
人群嘈杂起来，免费治疗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干两年，才能治好失记忆症，算起来，也不便宜。
光头清了清嗓子：“目前我们是全世界治疗脑螨虫，修复记忆的唯一权威医院，如果有人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
胡非有些犹豫，李二仿佛也拿不定主意：“胡哥，你签不签？”
光头的话音再次响起：“大家想想看，一个人，如果没有记忆，那不就等于白活了吗？你们只需要用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换回所有的记忆，这样的交换，你们并不吃亏。”
光头的话果然起了效果。谁也不想白活，记忆对人的诱惑真是太强了。所有的人，都同意了。
办好手续，光头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钢铁大门前。光头摁了摁手中的遥控器，钢铁大门敞开了，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大到足以容纳这里所有的人。
光头说道：“大家请进入这个电梯，它将运送你们到达治疗的地点。”
电梯打开的大门，像一个钢铁怪兽的巨口，有些瘆人。有大胆的先进入了电梯，后面的人陆续跟上。可这时，一个胖子在电梯口大哭起来：“我不去了，我害怕。”胖子说着，就呜咽着蹲下身去。
光头不动声色地对身后两个工作人员说道：“暂时不想去也行，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儿。”
一个小插曲，众人都已走入了电梯。光头再次抬手，摁了摁手中的遥控器，电梯的铁门缓缓地关闭了。
电梯的大门在关闭的那一刹那，众人分明听见了一声惨叫，正是刚才那个胖子的声音。那个胖子，究竟为什么会发出惨叫？一切都不得而知。此刻，电梯门已经完全关闭，发出了轰鸣声，急速地向下沉降而去。
2.
电梯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失重，耳朵里有了尖锐的鸣音。
胡非强忍着不适，在门边寻找电梯摁钮。可电梯的四壁光滑如镜，什么也没有，里面的人根本无法控制这疯狂下降的电梯。
宏图集团的大楼只有五楼，而现在，按下降的速度来算，别说五层楼，就是五十层楼也应该到了，可电梯的速度依然没有减下来。这是要把他们送到哪儿去？
电梯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门打开，门外守着两个身材高壮的大汉，一脸横肉，面目凶狠，他们的手里，各自擎着一支冲锋枪。